10、林妹妹為何另眼相待

賈環(huán)回去他和趙姨娘的院子，卻見院子裏靜悄悄的，原先和他姨娘爭辯的丫頭婆子們已經(jīng)散去了，不由得悄悄松一口氣。

卻聽見廂房裏，趙姨娘沒好氣道：“跟野馬似的，又去哪裏撒瘋了！”出來那一雙桃花眼一掃就把賈環(huán)從上到下打量個遍，看見他脖子裏空蕩蕩的，不由怒道：“早叫你別學(xué)人家，撒泡尿照照，就是掛上塊玉難道太太們就能多看你一眼？那玉佩呢？”

賈環(huán)攥緊荷包，生怕他姨娘把荷包拿去了，不愿意說出來，又怕日后她從史家哥哥那裏看見自己那塊玉佩，無端鬧起來，倒讓今日那個唯一不低看自己的人也和自己生分了，只這短短一瞬，腦子裏就閃出無數(shù)的念頭，最終還是把手裏汗津津的荷包拿出來給趙姨娘看，道：“姨娘，我在花園子裏遇到史家哥哥了，原來他給我和哥哥姐姐們準(zhǔn)備了一樣的禮物兒，所、所以我把那塊玉佩給他做了表禮。”

趙姨娘劈手奪過荷包，一瞅眉目便松些開來，這荷包繡工精致，還用了金絲銀線，雖小但的確是上好的，打開荷包，裏面竟然有狀元及第的小金錁子一個和兩個如意梅花樣式的銀錁子，登時眉開眼笑道：“好，好，這史家的公子不愧是大家公子，待人是最有章法的……”

那金銀錁子終是被趙姨娘收走了，只說怕他弄丟了，還好那金菊萬福的荷包趙姨娘慮著讓史墨看見高興，給賈環(huán)掛在腰裏了。

趙姨娘扭著腰身進去屋內(nèi)，賈環(huán)在她身后撇撇嘴，兩只眼睛跟燈籠似的，緊緊盯著看她把東西藏到哪裏去，望著日后能偷出來。

等次日，史墨在家學(xué)裏看見賈環(huán)時還吃了一驚，想想又明了了，他恍惚記得這賈環(huán)還給王夫人抄過佛經(jīng)，也在中秋夜宴上做過詩，這樣想來他必定也是上學(xué)攻書過的，遂也不說別的，攤開書本筆墨紙張，好好溫書了。

賈環(huán)特地把位子挪到這角落裏史墨的右側(cè)，和賈蘭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兒，還激動興奮的來的挺早，這會兒見到史墨這番平靜的樣子，心裏不免有些失落灰心，但見他對旁人也是如此，又打起精神來。這時候的賈環(huán)還小，并未破罐子破摔長成那副“人賤自也賤”的脾性，不欲讓史墨看他不起，便也攤開書卷好好溫習(xí)起來，這樣一來，倒是拋開了往日那些憤懣妒忌的雜念，定下心讀起書來。

等賈代儒進來，看這書房裏東北角落在一通說笑玩耍的孩童裏十分乍眼，縷縷長須點點頭，課上除了他孫兒賈瑞外倒也分些心思給了這三人。

史墨畢竟心智頭腦超過一般孩童，而且現(xiàn)代裏學(xué)校總會教授些記憶法聯(lián)想法之類，讀背起來事半功倍不說，理解也是遠(yuǎn)超這些死記硬背的同窗的。代儒教習(xí)總是喜歡重覆兩遍后讓賈瑞覆誦，史墨聽會了便把心思分出來想些別的。這一日的時間他看似十分認(rèn)真卻無時無刻不在暗中打量這學(xué)堂裏的子弟，尤其是身邊兩位。

聯(lián)對之時他便發(fā)現(xiàn)賈蘭認(rèn)真刻苦，對子中規(guī)中矩，無過也無甚突出，反倒是賈環(huán)，和他異母哥哥賈寶玉一樣有幾分靈性異才。史墨心裏忽然生出一股他樣的心思，年幼的賈環(huán)被養(yǎng)的心思敏感又機靈，而且還頗有赤子之心沒有日后那般惹人厭，若是，若是，有人插手他的成長，引導(dǎo)、教養(yǎng)于他，或許，或許，這真正是一塊璞玉……

“賈環(huán)，你來誦解這一段。”賈代儒的話打斷了史墨的思緒，史墨無聲苦笑，他現(xiàn)在自身難保，還如何能管他人？且賈環(huán)再不得重視，也還是賈家之人，換魂的史墨自然知道這賈史王薛可都是新帝心頭的一根刺，尤其是四大家族之首的賈家，帝王心術(shù)，完全是捧殺！偌大的百年世家，因被捧的太高，一朝摔下來才分崩離析，死矣僵矣。

晌午用飯休息時分，史墨邀賈環(huán)和賈蘭一起，賈環(huán)小臉兒紅撲撲的，笑的開懷，話卻少，很有幾分靦腆。

史墨心中一動，真心覺得這小孩兒可憐，不免行動間親近兩分，給他夾了兩筷子菜，心道，罷了，就當(dāng)兒時玩伴，能的時候?qū)λ眯┯趾畏粒蟛贿^幾年時間，等他有些底氣離了這族學(xué)去外頭書院讀書，誰也不能拿他的總角之交來作文章，賈家諸事與他還是沒有半分干系。

到未時末散學(xué)，史墨同賈環(huán)賈蘭叔侄一同回榮府去，及至分別岔路，賈環(huán)仍是依依不舍，史墨頓了頓，還是沒有邀他去自己的院裏，賈環(huán)有些失望，但是仍舊鼓起勇氣邀他明日一同去學(xué)裏。

史墨看著眼前有些相像的兩個小孩兒亮晶晶的眼神，心一軟道：“明日卯時三刻，咱們在二門前匯合罷。”

等回到院子，史墨讓準(zhǔn)備了兩份薄禮，命珊瑚親自送去李紈和趙姨娘處，俱是前時來的時候戚夫人做面子的上好宣紙筆墨，還有兩本書局出的新書。

“爺，林姑娘屋裏的紫鵑姑娘來了。”

史墨執(zhí)筆的手一頓，把用簡體字寫的下段日子要行之事的宣紙團團，扔到簍裏，口中道：“請紫鵑姐姐進來坐，上茶。”

等他出了半月隔斷，在裏頭侍候的小丫頭——亦是史墨從保齡侯府帶出來的兩個小丫頭之一，利落的拔出那紙團，攤開來看——原來這小丫頭竟是識字的。

“黃鸝，小丫頭又去哪裏了？”裏屋的小丫頭聽見人叫，忙把那胡寫了一張不知所謂字跡的紙團起來仍舊扔進簍裏，出來應(yīng)道：“哎！珊瑚姐姐，方才爺在寫字，我給收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