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老師

“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嗎？”周正用力搖著柏楊的肩膀，兩人奔出來沒穿羽絨服，他凍得不行，但無暇顧及，“你被光華文藝簽了。”

柏楊捏著小靈通，浸在寒風裏一動不動。然后他回身一把抱住了周正，掛住他的脖子，要確認自己在真實世界。

言語失效，懷抱貧窮。

兩個人大傻子一般穿得可少在馬路邊上整這么一出，路人只當是又喝高了的小伙子，紛紛繞開。

柏楊的手擦過周正的后脖領，才發現他整個人都凍得冰涼，連忙拽著他進屋，兩人的睫毛都結了霜，呼出白氣兒。服務生給端上茶水，貼心地問:“餃子給您兩位熱一下不？”

“麻煩了麻煩了。”周正一口灌下熱茶，他可不像柏楊天生體熱，站三五分鐘耳朵尖都凍紅了。柏楊看他，又好笑，又感動:“傻子，你先進來啊。”

“你抱著我呢。”周正抓他的手過來給自己捂耳朵，“你都不知道我剛才多高興。”

“我知道。我能出版自己的作品了。”柏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臉上也掛著下不去的笑，盡力壓下嘴角，“我沒想到是光華文藝。”

“我不是。你就是去作協我都覺得應該的。”周正看他肯大庭廣眾給自己捂暖，心裏暗笑，他高興的是柏楊的下意識反應。

“別太狂了。”柏楊終于把狗耳朵捂熱，拽了一下，忍不住道，“不過也說不定。”

“別太狂了。”周正又反過來說他。牛肉胡蘿卜餡兒的餃子端上來，重又熱騰騰的，服務生看兩人對望著氣氛非同尋常，熱絡道，“大哥，喜事兒啊？”

“可不。”周正耳朵上那雙手噌就縮回去，把他的心思也帶走，“對象嫁妝攢夠了。”

“呦，那好事兒就近了，得祝你新婚快樂啊。”

“祝他。”周正指柏楊，非要欠。

“我還以為你呢。都快樂啊，都快樂。”服務生靈機一動，“我們這兒會員卡一張家屬都通用的，辦一張嗎？免費的。”

“會員卡有啥用啊？”

店裏沒什么人，大晚上來這吃飯的八成是住戶，熟客。看這兩個小伙子是生面孔，服務生原本搭個話，看周正應他也貧上了:“不開發票打八折。自己不常來家屬也能用，人家大哥要結婚了，你也得努力啊老弟，辦了卡，家屬就來了，你試試。”

“辦嗎？”周正給柏楊使眼色，“說招桃花。”

“看你這個家屬用不用得上唄。”柏楊輕巧道，低下頭把湯勺攪進乳白色的湯裏。

東北人吃餃子講究原湯化原食，他勺子上沾了醋，融進去湯裏像墨散開，全非“原湯”，說明心思不在這兒，假裝當著別人沒說剛才那話。

人得意即忘形，到底是越老臉皮越厚，幾個小時前對著朋友承認關系尚覺不正式，轉臉就當著無辜的服務生開始隨意調情了。

周正一楞，起來攬著服務生說:“柜臺辦是不是？我信了，我看見桃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