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煜看著齊太傅十分有閑情雅致的給毛驢喂著白菜，方才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忽然不知道要怎么說出口了，他脊背繃的筆直，斟酌再三，還是開口了，“太傅，您為何忽然……忽然想起來去給皇上遞折子？”
齊太傅已經不是宮中在朝為官的官員了，本來是沒有全力往皇上面前遞折子的，但是齊太傅之所以叫做太傅，是因為先皇的一眾皇子，包括當今的皇上，都算是他的學生，他曾經給先皇教導過皇子，又輔佐當今皇上數十年，所以這點特權，他還是有的。
只不過從赫連中丞死了以后，齊太傅便以自己年事已高，想要回家頤養天年為由，推了身上的一應事物，無額并沒有同自己的幾個兒子住在一起，而是找了這么一處雖然不破，但是卻與他身份不相匹配的屋子住著。
此番齊太傅忽然往上地遞折子，不光是赫連煜有疑問，宮中所有人包括皇上在內的，都十分意外，常甫恒方才一聽說是齊太傅上奏彈劾他的時候，他甚至懷疑過，該不會是皇上編造出來擠兌他的吧。
不過赫連煜除了這個疑問，還有另一個疑問，那就是這個折子的出處。
齊太傅沒有回答赫連煜方才的問題，他喂完了手中的菜葉子，悠閑的端起邊上已經不燙的茶喝了一口，這茶是他愛喝的君山毛尖，嘗一口之后，齊太傅悠閑的瞇起眼睛。
待嘴里的茶香過去了，齊太傅這才緩緩的轉過頭看著赫連煜，已經因為蒼老而耷拉下來的眼皮遮住了他的半邊眼睛，眼珠泛黃，但是卻異常清明銳利。
雄鷹蒼老，但是他依舊是雄鷹。
齊太傅透過赫連煜年輕的面容，似乎是看見了自己當初那個震驚京城的學生，曾經風光恣意的赫連中丞，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你的父親是我唯一的學生，是我的驕傲。”
齊太傅請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赫連煜忽然如同被堵住了喉嚨一般，說不出話來。
深山里的十幾年，赫連煜早已息怒不溢于言表，但是此刻，他臉上還是有些動容，他的父母，他已經許久不見了，年代久遠，赫連煜甚至都有些忘記了他的父母長什么樣子了，赫連家世代單傳，赫連煜回京之后，京城之中能與“赫連”二字掛鉤的人更是少的可憐。
因此，赫連煜心中還稱得上長輩的人極少，眼前的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便是其中之一。
齊太傅回過頭，看了一眼一身黑衣的赫連煜，視線順著他的臉頰慢慢滑落，落到了赫連煜腰間懸掛著的刀上，烏黑的刀鞘被磨的光滑，齊太傅一陣悲從中來，忽然嘆了口氣道，“若不是出了那種意外，你應該不會是手持寶刀的武將，而應該是一個如同你父親一般的中流砥柱吧，赫連家從入朝開始，便一直都是文官清流，你能成為今天這副樣子，應該吃了不少苦吧。”
赫連煜摩擦了一下掌心的老繭，“人各有命罷了，文官也好，武將也罷，若不是心中還想著為父母沉冤得雪，我是斷然不會回這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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