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

陶夭對莫羅心懷愧疚，不愿與他爭執(zhí)，更不會心懷怨恨，可茯苓不一樣，他只覺得這個夷人可惡至極，等李璧回來后在他面前狠狠告了一狀。陶夭連忙解釋:“我沒事的，他并沒有動手打人，而且最后還拿走了銀子，算是、算是接受我們了吧？”

寶祿與茯苓同仇敵愾:“送到手的錢不拿白不拿！我看他不過是看您善良，才故意做出一番高傲的姿態(tài)來，若換了徐護(hù)衛(wèi)，看他敢說半個不字！”

徐峰搖了搖頭:“那夷人桀驁剛烈，不論因?yàn)槭裁矗瑵h人商人失信在前，他自然心有怨恨，最后能接受大君調(diào)和已極為難得了，畢竟是咱們對不起他們在先，咱們也不好太過強(qiáng)硬，不過大君，以后再遇見還是不要去找他了，萬一又惹了他不快讓他傷了您，反倒結(jié)仇。”

陶夭不能茍同，蹙緊了眉頭望:“我只是覺得對他不起，想要彌補(bǔ)一些。如果我見了他不理、將他當(dāng)做陌生人一般，那我們的隔閡如何才能消除呢？雖然他對我仍有怨恨，但他最后也接受了啊！還有一個夷人替他跟我道歉呢！”

余潛淵道:“可您也太委屈了，一味退讓容忍，倒讓人欺負(fù)了去。”

“可是、是我們先、先欺負(fù)人的啊……我們當(dāng)時的作為，在他們看來不就是欺負(fù)他們么？我們想要消解誤會，讓他說兩句也沒什么啊……如果我們連跟莫羅的關(guān)系都無法修覆，那又怎能彌平兩族的裂痕呢？”

余潛淵覺得陶夭傻得可愛:“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漢夷本就不是一條心，想要凝成一塊，怎么可能呢！他們?nèi)缃癫贿^懼于本朝威勢才屈居人下，一有機(jī)會定是要反叛的！我們要征服他們只能努力讓自己更加強(qiáng)大，恩威并施，潛移默化，然后他們才會臣服叩拜，不敢造次。”

陶夭覺得余潛淵說的不對，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好，只得撇著嘴看李璧。李璧笑了笑:“漢夷之爭由來已久，冰凍三尺，要化不易，小竹心懷仁愛，愿寬仁服人，并無錯處，只是天下也有雷老大一樣的人物，你對他好他只會乘機(jī)而入，潛淵是怕你受欺負(fù)。漢夷關(guān)系如何不在書上、不在言談高論中，咱們還是要親自看一看才知道。”

陶夭覺得李璧說的簡直對極了:“您說的對，是我一意孤行了！那我們什么時候去悖恩城啊？”

李璧失笑:“咱們昨天才到了大興，怎么這么著急？說到這，我正有事要同你門商量！”

李璧早起去找遼東使說話，與遼東使一番詳談，對自己以后的日子也有了些打算。他爵位被撤、財(cái)產(chǎn)被收，如今身上只陶夭的嫁妝和太子、幼筠湊的五萬兩銀子。這些銀錢在普通百姓而言已是一筆巨款，一輩子生老病死、婚喪嫁娶再無憂慮，可于李璧而言，追隨他而來的下人就有數(shù)十人，他們的衣食住行都要李璧解決；陶夭從小錦衣玉食，又身子不好，常需珍貴藥材滋補(bǔ)，他的開銷也只多不少。這樣算下來，這五萬兩恐怕只能花上一年半載。他堂堂男兒，雖仕途遭挫，卻也不能一蹶不振、不事生產(chǎn)，思來想去，還是徐峰說的對，他們可以組一條商隊(duì)，將遼東物什運(yùn)往盤龍販賣，賺些生活錢。

遼東地廣，悖恩城夷人聚居，皮草、牲畜都較大興便宜許多，但大興重兵駐守，比悖恩城繁華、安寧，李璧想在大興買一座宅子當(dāng)做據(jù)點(diǎn)，就算他和陶夭不住在這裏，商隊(duì)的人也可在大興周轉(zhuǎn)，還可在大興開間鋪?zhàn)樱溬u次一等的商品，好歹補(bǔ)貼些家用。

李璧思慮周全，大家都沒有異議，于是之后幾天眾人便著意買房之事，最后在城南離大興府衙不遠(yuǎn)處購置了一座三進(jìn)的宅院，院子的主人常年在遼東經(jīng)商，如今賺得錢財(cái)回家去，這宅子便空了下來，以三千兩的價格轉(zhuǎn)給李璧。這價錢不高，李璧也很滿意，眾人又將行李暫存于此，留了一些兄弟看守，之后才北上悖恩。

秋色正濃，大興城往北一路走來，楓葉深紅、松木蔥蘢，人煙少見，禽獸亂走。大家停車休息時總有走獸禽鳥在附近游蕩，還有那幼鹿、小兔之類，不識人心險(xiǎn)惡，湊上來一探究竟。余潛淵樂不可支，同陶夭一樣捏碎了干糧餵鹿，轉(zhuǎn)頭卻對大家道:“這小鹿像不像大君？對人毫無戒備之心，還敢主動往咱們眼前湊，也不怕咱們給它抓起來吃了！”

陶夭聞言一驚，憐惜地摸了摸小鹿還沒長好的茸角，猶豫著道:“咱們、咱們也不是很缺食物，要不不要吃它吧……它肯過來同我們玩耍，也算是有一戲之緣，緣分在此，還是，還是改吃其他吧……”

余潛淵逗他:“別的鹿也是鹿啊，吃別的跟吃它不一樣嗎？”

陶夭嘆道:“別的鹿也是生靈，只因人為萬物之長，需許多生靈供養(yǎng)，這才要吃了它們。只要不濫殺，這倒也沒什么，可人也有情啊，若是沒有這一段緣分便也罷了，如今它在我們膝前玩耍討食，如此可愛，咱們還要吃它，我有些不忍……”

余潛淵道:“可若不吃它，峰哥還要去辛苦狩獵，也很辛苦啊！”

陶夭愧疚地垂下頭，仍不死心地抬眼偷瞄徐峰，徐峰瞧他可憐可愛，瞪了余潛淵一眼:“老虎轉(zhuǎn)生嗎？天天要肉吃，今天正挨著河流，抓幾條魚來烤不好嗎？”

余潛淵裝作無奈，拍了下小鹿的頭，小鹿搖搖晃晃，從他身邊跑開，將頭又湊給陶夭:“好吧，看你面子上就放它一馬，讓它再逍遙兩天！”

陶夭得償所愿，心裏卻不很開心。雖說萬物有靈，但人畜有別終究難以同等，難道冷眼置之才是對的嗎？唉，君子遠(yuǎn)庖廚，便因如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