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不明白這個柔弱的漢人怎么這么執(zhí)拗，難道漢人就如此天真，認(rèn)為在那件事之后自己的族人還能心無芥蒂地跟他們做生意？穆勒只恨自己漢話學(xué)的不好，無法清楚表達(dá)自己的疑惑和擔(dān)憂！

他正在心焦，又聽到馬蹄聲噠噠想起，如此焦急匆忙，一聽就是莫羅那小子！穆勒放開陶夭的韁繩，退后兩步，長嘆一聲，怕什么來什么，也許這就是呼倫神的安排吧！

莫羅遠(yuǎn)遠(yuǎn)就瞧見幾個漢人在村口與穆勒爭吵，他現(xiàn)在對漢人煩得很，下意識認(rèn)為是漢人在欺負(fù)穆勒，立刻揚(yáng)鞭拍馬趕了上來，等看清了幾個漢人的模樣，他險(xiǎn)些從馬背上摔下去:“怎么又是你！你還陰魂不散纏上我了！”

陶夭對莫羅又愧疚又心虛，還衍生出些許害怕，見他瞪著豹眼怒視自己，連忙驅(qū)馬躲在李璧身后，探出半個頭向他露出一個討好的微笑:“好、好巧啊……”

李璧不喜歡莫羅這樣看著陶夭，朝他做了個揖:“先前多有冒犯，我等愧疚不安，一直想向兄弟道歉，今日倒是正巧。聽說令族中有貴女出嫁，需要珍巧首飾，我等恰有一些，特來貴寶地，愿與貴寶地互通有無、結(jié)交新好……”

莫羅不等李璧說完便揮著鞭子不耐煩地打斷:“停停停，說什么呢！我們這裏不歡迎你們，你們趕快滾！”

余潛淵謹(jǐn)記李璧交代的話，鼓著腮幫憋了一肚子火，努力不讓自己張口。李璧笑了笑:“我封誤會了你是我們不對，也不敢奢求你能原諒我們。但如今你們族需要首飾，我們又恰好有，你又何必因?yàn)橐粫r氣憤拒絕我們的好意呢？就算要拒絕，也讓新娘子看過首飾后再說吧？”

莫羅怒道:“我姐姐的婚事不需要你們這些漢狗關(guān)心，快給我滾！”

余潛淵再也忍耐不住，大聲說道:“你叫誰漢狗！我們好聲好氣跟你說話，你又何故咄咄逼人！若最初你能和和氣氣，我們也不會誤會你了！你接受道歉也好不接受道歉也罷，這是你的自由，可尊重一下別人都不行嗎？這就是你們夷人的教養(yǎng)嗎！”

余潛淵這話如熱油入冷水，忽地炸了開，在場夷人們都罵罵咧咧，余潛淵雖不懂他們說什么，卻也知道他們說得不是好話，心裏更氣，揪住唯一一個漢化流利的夷人——莫羅理論起來。

李璧頭疼不已，他也厭惡莫羅的無禮，可要事在身，自然是低調(diào)為上，如今別說找鐘青了，自己這一行人都得被夷人扔出去！可他們也不能一直軟弱退避，陶夭是小君，又善良溫順，對著莫羅多有討好，換來的卻是被欺負(fù)，他們?nèi)粼偃绱?，只怕會讓人輕視。何況余潛淵高傲得很，要他順服必不能在此時墮他的面子，因而李璧雖也勸和，卻未嚴(yán)厲申飭余潛淵。

余潛淵還記得李璧的交代，攥緊了拳頭沒有動手，莫羅不知為何也未有過激之舉，倆人只同幼童吵架一般吵嘴，徐峰都懶得管，而穆勒也全然放棄，等他們鬧夠了再說，只有陶夭焦急不已，他從馬上滑了下來，一會扯扯余潛淵一會擋擋莫羅，可二人都在氣頭上，他又一向沒什么威嚴(yán)，跑來跑去只讓場面更加滑稽可笑。

倆人越吵越大聲，引了許多夷人圍觀，陶夭急得滿頭大汗，正不知如何是好，圍觀的人忽然安靜下來。陶夭循著眾人行禮的方向看去，一個中年夷人在兩個女人的陪伴下走了過來。那中年夷人四五十歲，神色威嚴(yán)，也穿白袍、配彩繩，頭上帶著白色綴有五彩珠的發(fā)冠，發(fā)冠頂有一只金色的雄獸，那雄獸似虎非虎、似熊非熊，身上還長著翅膀，陶夭從未見過。他身旁的兩個年青女人一個十八九歲的樣子，白衣藍(lán)裙，頭發(fā)盤成小髻，她個子挺拔，肩背寬闊、腰腿敦實(shí)，額頭寬廣、嘴唇豐厚，她皮膚雪白，頭發(fā)濃密，一雙大大的眼睛烏黑發(fā)亮，像是秋夜的月亮。她并不符合漢人的審美，卻有著漢人女子少見的堅(jiān)毅果敢，陶夭見了她就覺得可靠可親。另一個女子還是個女孩，不過十二三雖年紀(jì)，眉目如畫，眼神靈動，已有了美人的影子，不過她的衣著與真木族其他人不同，不知是何緣故。

李璧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猜測這男人就是真木族族長，走上前向他行禮，徐峰警惕地跟在他身后:“您可是族中長輩？我們從盤龍來遼東定居，想做些皮毛生意，在城中時聽說族中有貴女出閣，我們正好有一些珠寶首飾，可以供您的族人挑選。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莫羅這才註意到三人，那小女孩還笑瞇瞇地瞪著他瞧，他頓時滿面通紅，急忙從馬上蹦下來跑向中年男人:“父親，他們只是一些漢人商人，不必理會，我現(xiàn)在就把他們趕出去。”

中年男子沒有理會莫羅，而是將李璧上下打量，李璧不卑不亢，微微笑著挺身站立。大女孩也道:“我也不需要什么首飾，母親留下的那些就夠了，讓他們走吧……”

“為什么要讓他們走？聽說漢人的首飾可好看了，我想要看看！阿倫叔，就讓他們把首飾拿出來吧！”小女孩拽著男人的袖子撒嬌。

莫羅瞪了她一眼:“我們族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這個外人說話！你回去抱著小鹿玩去吧！”

小女孩嘟起嘴來，可愛至極:“烏仁姐姐很快就是我的嫂子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為什么我不能說話！我才不跟小鹿玩，漢人比小鹿有意思多了！而且，那些漢人身邊還有我們族的小雜種呢！”

“你！”莫羅還要說話，被他的父親阿倫打斷:“漢人都是狡猾的狐貍，我告訴過你，你還想為他們說話？”

“我沒有！”

“那就讓他們進(jìn)來！來了一個，又來一群，來做生意？呵呵！這人可不想生意人！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要做什么！”

小女孩的笑容更加燦爛，指著小酒大喊:“唉，小雜種，快帶你的漢人朋友們進(jìn)來！”

小酒也沒生氣，只笑了笑，帶著余潛淵和陶夭同李璧二人匯合，一起走進(jìn)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