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9 章

“好。”

李玥沒料皇帝竟一口答應(yīng)，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著皇帝?；实坌Φ?“怎么，朕答應(yīng)了你不樂意？或者你以為朕真的會厭棄自己的兒子？”

李玥連忙收回目光，搖搖頭:“不，怎么會，父皇是最和藹可親的慈父，對兒女們只有教導(dǎo)之心，哪會有厭棄之意呢？”

皇帝笑意更濃，后又嘆道:“朕知道璧兒對朕多有怨言，朕不圖他理解朕的苦心，只希望他能用心做事、別再如往日那般莽撞無知。朕的兒女眾多，可能理解朕的心意的也只有你了，可惜，你也即將遠(yuǎn)嫁。為父年紀(jì)已大，再見你，不知何時……”

皇帝目光如炬，像鷹隼一般嚴(yán)厲，如今竟也有了些哀愁苦意。先是太子，又是李玥，孩子們一個個長大、一個個離開，就像歲月有了形狀，讓皇帝親眼看著年歲漸遠(yuǎn)、老寂漸近。想想自己身子一日累過一日，皇帝又痛又怕，自然憂愁難耐。李玥見了真當(dāng)以為是皇帝愛憐自己，原本的假意也變成真情，膝行上前抱住皇帝小腿，依在他的膝頭:“孩兒一去千裏，不能侍奉父親，只愿父親身如南山，福壽綿長，待有一日，孩兒定攜孫兒前來朝見父親！”

皇帝含淚道:“好，朕等你！”

阿爾離開拉什已有一月，不能再久留盤龍，待朝廷同意二人婚事后三日便舉行出降之禮，夫妻二人由禁軍一路互送出關(guān)，到拉什再舉行成婚禮。阿爾離開不久，皇帝頒旨，李璧恭順仁孝，封為恭王；陶夭嫻靜姝麗，為恭王君；李霏忠厚孝敬，為恭王世子，將吳太師府邸改建為恭王府，賜與李璧。

大家都很震驚，倒不是因為李璧，而是因為李霏。什么忠厚孝敬，分明就是個傻子，李璧又非無其他兒子，且其他諸王皆未定世子，怎的就單單封了李霏？還讓李璧住進(jìn)太師府，皇帝究竟是喜歡這個兒子還是厭惡他？

李璧覆封為王乃是大喜，在家中擺宴與張真、余潛淵、徐峰慶祝，席上談及此事，張真道:“陛下恐怕是想用王爺，卻始終放心不下，才刻意如此，給王爺找不痛快呢！”

余潛淵將酒杯磕在案上:“二爺可是他的親兒子，他如此提防二爺做什么！自己兒子都如此，其他人誰還愿意給他賣命！”

徐峰也道:“聽聞前些日子有一禁衛(wèi)因是新人畏懼陛下威嚴(yán)，在泰安殿值守時不小心掉了刀，陛下竟要將人打死，還是孫明義苦苦哀求，改罰五十杖，再不得到御前！這小侍衛(wèi)丟了半條命，以后走路也會留下不適?！?

陶夭驚訝不已:“能到泰安殿守衛(wèi)多是功勛之后，雖說禁衛(wèi)有錯在先，但不過是件小事，重責(zé)輕罰便是了，何必如此大動干戈！”

張真瞇起眼睛捋著胡須，道:“先前東園的事就發(fā)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卻一無所知，可見陛下精力、神智大不如前?？梢岳斫猓拥乃缹Ρ菹麓驌籼?，九公主又遠(yuǎn)嫁拉什，加上陛下有頭疼之疾，疲憊得很呢，人衰則多疑啊。”

陶夭愁道:“這時候二哥又要入朝，日日伴君，實在危險。且陛下并非因父子之情寬宥，只是因為玥兒請求勉強(qiáng)答應(yīng)，豈非會對二哥多加挑剔？”

張真答:“若是這般陛下只給王爺一個封號即可，何必又是封世子、又是賜府邸地敲打殿下呢？老夫倒認(rèn)為是陛下需借王爺之力，才會如此。這些天咱們府上如何大家也都看到了，無權(quán)無勢，連請?zhí)t(yī)都難。這是個機(jī)會啊，至少三位公子可以有隨侍、伴讀了，有人陪著也更安全些?！?

這正觸及陶夭的軟肋。之前李璧只是皇子，因皇帝厭棄，宮裏一直裝傻充楞，從李璧到幾個孩子，該有的奴仆、份歷半點沒有。宮裏不給內(nèi)侍，秋萌和冬滿就沒有隨從可用。陶夭本不介意這些，以前在遼東時他們自食其力不需要下人服侍，秋萌、冬滿整日跟著南追上樹下河也從沒出過岔子，直到秋萌在榮王府落水、李霽在獸園遇襲陶夭才明白，侍從于皇家不單單是多了雙手，更是多了條命。

“今日內(nèi)務(wù)府領(lǐng)來五十內(nèi)侍、五十侍婢，還有二百雜役直接去太師府侯著了。我看裏面有幾個年紀(jì)跟秋萌差不多，正好陪著他們。若這些孩子能像寶祿一樣真心對秋萌、冬滿，就好了……”

寶祿笑道:“奴才們?yōu)橹髯痈文X涂地是奴才們的本分，等去了新府，奴才一定給幾位公子把奴才們調(diào)教的好好的，您就放心吧！”

說起府邸，余潛淵又一肚子不滿:“咱府上又不是住不下，要換地方就算了，非要讓我們住到吳太師府上，也太膈應(yīng)了！”

徐峰問:“要不要請人先去做做法事？以前王君常去神府君廟布施，請慧衍方丈來念念經(jīng)，方丈應(yīng)該不會拒絕吧？”

寶祿也道:“對對，應(yīng)該的，那是修葺前辦還是入住前辦？或者先請道長來辦一場，再請方丈過來？”

李璧本笑著聽他們說話，此時不由開口:“不必。持身不正始招鬼魅，吳太師系畏罪自縊而亡，我自認(rèn)無愧于心，又何懼鬼神！”

陶夭忽然想起那時春熙找他說過的話，吳太師是死給皇帝看的，與李璧毫無關(guān)系，李璧不過是無端受罪。皇帝究竟有多無情，明知此事李璧冤枉，心無愧意就罷了，還想借此敲打李璧。曾經(jīng)皇帝也是英明神武、赤誠寬仁，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陶夭糾結(jié)再三，還是沒將這事告訴李璧，他怕自己一時不甚，被李璧知道了其他不該知道的事。他只默默告訴自己，遠(yuǎn)離皇帝，遠(yuǎn)離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