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7 章

事情簡單，證據齊全，犯人與苦主都沒再鬧，案子很快判了下來，杖一百，刺配濱州。李璧以為事情結果不賴，李璜知道后一定會登門道謝，到時他定不會再如先前那般嚴厲，緩下心來與弟弟好好說說話，讓他以后知曉朝堂厲害，可等來等去，李璜只在一次下朝后同他說了兩句話，推說有事，不肯再來府上。

李璜這邊也覺得自己委屈。他一回府，小侍苦著臉上來稟報說王妃奶娘今日前來方才才走，他一聽就知事情不好，進屋中一看，果見問禾支著雪腮默默流淚。李璜趕忙安撫:“好好的這又怎么了，你那奶哥哥不是保下命來了么，怎么還哭上了？”

“保下命？”問禾瞪他一眼，有責怪意味，“一百杖下去哪裏還有命？已經半死不活了！還要去往濱州，南蠻之地瘴氣肆行，去了哪裏焉還有命在！”

李璜苦道:“那能怎么辦呢，他打死人、犯了國法，二哥二嫂賠了請、說了好話這才保了他的性命，難道就憑空把他放了？衙門那裏不追究，苦主也不肯啊！這也是為了咱們好！”

“什么賠情什么好話，他們就算不去判下來這不過這樣而已！先前回外祖家，姐姐、嫂嫂們知道了這事，一個個都說‘不過打架斗毆，那人自己摔死又不是咱們打死的，窮苦人訛詐咱們罷了，堂堂王府還能被他們敲了去？就算康王爺仁心，恭王爺那么厲害，也不會任他們胡來的’，結果呢？這就是你厲害的二哥？把我家仆人扔去那不毛之地，他們自己攬一個公道無私的名聲，這就是為你好？”

李璜越聽越煩心，走到一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你別老回張府不就行了，一群婦道人家婆婆媽媽懂得什么，你聽他們的有什么用！”

問禾愈加生氣，一記粉拳錘在他身上:“你當初可不是這么說的！我父親早逝，你說你會寵著我、護著我絕不讓我受半點委屈！我們成親才一個多月，你就變心了！果如她們所說，你其實早就惦記你那二王娣，娶我不過是為了外祖的權勢罷了！”

李璜無奈至極:“你這話又是從哪裏聽來的！我若不在乎你怎會為一個下人跑到恭王府去吃二哥的罵！那天二哥當著眾人的面數落得我一文不值，我可曾怪過你？你不體諒就罷了，還聽了這烏七八糟的話來責問我！是，我無能，我軟弱，我護不了你、救不了你那奶哥哥，你既然看他一下人比看我重，咱們就此和離一別兩寬！”

問禾撲進他懷裏又錘又打，撲棱了兩下抱著李璜大哭起來:“你怎么能這么說！女兒家的矜持我都不要了求著外祖說非你不嫁，我家的臉面都讓我丟盡了，你怎么能不要我！你不告訴我，我哪裏知道你在恭王府受了這么大的委屈！他們欺人太甚！”

李璜嘆了口氣，攬住她的肩膀:“哥哥教訓弟弟，也沒什么欺負不欺負，我不告訴你是怕你覺得我無能，也怕你傷心。我盡力了，三司只聽二哥的，二哥下了定論，他們只能這么辦，我也無能為力。”

問禾更加心疼李璜:“是我太過任性，讓你如此為難……外祖常說人生有高低，只要有心，沒有一直在低處的，王爺您是有才之人，如今不過是韜光養晦，有朝一日定能一飛沖天！到時候他們都要刮目相看！”

“好問禾，你能明白我的難處就好，我會好好辦差，抓住一切機會在父皇面前露臉，以后一定可以護住你的……”

機會來的無比之快，二月初，后宮忽然傳出喜訊，有一宮女懷孕，被封為美人。

“懷孕？”余潛淵摸著下巴頗有深意地笑道，“陛下可真是寶刀未老啊！”

徐峰瞧瞧陶夭，不自然地咳了一聲:“說些正經的！”

陶夭眨眨眼睛，問:“先前見皇上時還精神不濟，怎么忽然還……是因為張天師求的那樽瓊漿么？張天師難道真的是天師不成？”

李璧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問了商太醫和徐先生，商太醫不敢妄斷，徐先生說那瓊漿許是什么藥，讓父皇得以逞興。不過父皇已將張道士請至宮中棲鳳殿，今日傳了我們過去，要給他封號。”

“封號？封什么？我朝已經有國師了啊！”

“要封天師，國師依舊。”

陶夭無話可說，凈苦說是國師，其實什么事都沒有，就陪皇帝講講經、祭祀大日念念佛而已，這樣的人一朝有一個已經足夠，怎么還要再封一個天師？天師國師，一佛一道，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張真捋了捋胡須:“天師若像國師一般那倒不妨，無非多張嘴吃飯，也不吃咱家的，隨他去吧。但他說著什么帝星、群星，恐是志高之人……國師那邊怎么說？”

陶夭搖搖頭:“自上次后我沒再見過凈苦大師，聽說他最近在神府君廟修禪，暫未回宮。可國師只是肉體凡胎，修的禪宗佛法，皇帝一心求長生，國師也爭不過天師啊，倒不如就讓他安心修佛、遠離爭斗呢……”

張真知他心軟，現在情形未明，便沒有多言，又問李璧:“眾臣如何反應？”

李璧笑道:“如先生所言，又不吃自家飯，一個國師也好、加個天師也好，又有什么區別？不過老六倒是意外地反對，還說這樣于國師不敬顯得帝王無情，氣的父皇將他大罵一通。”

“榮王反對？最近榮王異常安穩……聽您說在宴席上時榮王也有不悅，這其中難道有什么關節？”

“老六安靜與陳三有關。近日陳三身邊有許多線人，府上還被盜過兩次，他卻都沒有報官，想來是他知道犯人是誰，所以沒有動作。不過他與咱們關系匪淺，他沒直說，我也不想去探究，只暗中護著他就行了。至于老六和張道士的事，徐峰已命人去查，不日便會有結果。不論怎么說，張天師畢竟是璜兒舉薦，又與咱們無仇無怨，依我看倒也不必杞人憂天，管他真仙也好假仙也罷，哄住父皇別再來管我們，也是好事一樁啊！”

“便也只能如此了。”

朝中眾臣與李璧等人所想如出一轍，一個道士而已，所求左不過富貴榮華、錦衣玉食，宮中又不缺，給他便是，權當養了只貓兒狗兒哄著皇帝開心，他們自己也輕松。待眾臣回過神來，張長生已成皇帝面前第一寵臣，隨之而來的還有李璜的榮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