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1 章

“以二哥的才學，就算遠離朝堂也能大展宏圖；以二哥的胸襟，就算不做皇帝也可以一舒抱負。咱二人的心也好、人也好早已融為一體，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陶夭說罷，李璧抓著他的手松了一些:“當真？”陶夭趁機抽出手來捧住李璧臉頰，直直望著他:“自然是真的。我身為雙元，不詳至極，生而惹人厭惡，本以為這輩子都要蹉跎在繡樓裏、孤獨終老，是你告訴我還有家國天下、黎民眾生，是你將我接了出來、讓我看看這廣闊天地，我怎能不愛你？我如此愛你，怎會質(zhì)疑你的決定、忍受與你分離？”

李璧沒來得及為陶夭的話感動，他心裏滿是陶夭的自輕之言，焦急解釋道:“你怎么能這么說自己？雙元兼具陰陽之長，乃大吉之象，你是天降祥瑞、受人愛戴，陶太傅都喜歡你，你怎么能如此自輕？”

陶夭道:“雙元，喜歡的便如你一般，不喜歡的看來，就是不男不女、教人看輕，大家只是臣服您的威嚴體諒我不提罷了，就在遼東有些閑言碎語我也是知道的，更何況別處呢？”

“那些人不過是嫉妒而已，又有幾個？何況你是什么樣的人物百姓們清楚得很，否則也不會將你供奉，你又何必聽他們的話！”

陶夭笑道:“他們不喜歡我、看不起我是真，我不在乎他們也是真。我生為雙元，難過過、痛苦過，可您教我知道，一個人的高貴不在于他的出身，而在于他的胸懷。二哥，還記得我們初見么？我拿了你的扇子，上面寫著‘家國天下’，那時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可我心裏，已經(jīng)傾慕你了。出身不值一提，他人言語更無意義，單單是你，就輕易將我迷住了！”

李璧豈不知陶夭意思？可他難以接受:“可我與你不同，你本質(zhì)高潔，誰都無法辱你半分！可我是□□……他們倆卑劣骯臟、我根本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

“且不說這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頑石藏碧玉，淤泥生白蓮。人又怎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呢？雖說父債子償，償?shù)氖撬膫重M該背他的罪？既然英王和嫻妃娘娘可能對不起李氏，您更應(yīng)該發(fā)奮振作、振興李氏基業(yè)才是啊！”

李璧難以置信地看他:“你還想我去搶那個位子？”

陶夭答:“那個位子有什么重要呢？就像我們在遼東，無爵位、無尊榮、無官職，可您仍然仔細經(jīng)營，換來邊關(guān)安定、百姓安居。若您能走上高位，就能幫更多的人，若去不了，咱們也可以做力所能及的事，只憑您的心意罷了。”

李璧略微想了想，苦笑道:“你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呢，好像我若不去爭便是不顧天下百姓了。”

陶夭認真道:“若是榮王繼位倒也無妨，可他能守成未必能開業(yè)，太平可續(xù)、繁盛怕是要到頭了。若是其他王爺繼位，就不太好。先太子在時朝廷上下誰也沒想過這個，可先太子已經(jīng)去了，這位子就擺在那裏，我不愿您費心勞力，可我也知道您才是最好的。更何況，您的雄心也在鼓動，不是么？”

李璧微微偏過頭:“你說的不錯，太子一去我的心也躁動起來，看上去走到這步全是形勢所逼，可其實又何嘗不是我心所愿？真要逃開有千種萬種辦法，說到底還是我野心勃勃。可那時我是父皇的孩子，又是長子，這家業(yè)由我繼承并不為過，現(xiàn)在呢？我只是一個野種！我還配么！”

陶夭將他的臉偏向自己:“歷朝歷代多少逸聞野史，多少英雄人物地位卑賤，多少帝王將相出生難言，這些奇聞又哪裏能損傷他們寫在江山萬裏上的累累功績？咱們混跡民間許久，難道還不清楚么？名門望族、累世公卿都是假的，天下太平、萬民安樂才是真的。都說天子奉天運行天道，什么是天道？難道是父親、母親么？您胸懷天下、躬身江湖、體恤百姓、知人善任，得眾心歸附、萬民敬仰，這才是天道！”

李璧眼中有光閃過:“你、你當真如此認為？”

陶夭笑答:“何止是我呢，徐大哥、潛淵、張陳二位先生，我大哥、小弟，陳三，三司諸官、戶部諸兄、朝上諸人，還有遼東各將、各部、各百姓，都這么認為。二哥，我總說我與你一起，其實你回頭看看，許許多多的人都同咱們站在一起。”

李璧輕輕閉上眼，過了許久，再睜開雙眼，脆弱無助已然不見，又變回那個沈穩(wěn)可靠的肅王。他撐著椅子慢慢站起身，又將陶夭扶了起來，換聲道:“天色已晚，咱們?nèi)バ菹桑魅眨€有要做的事呢。”

陶夭松了口氣，默默陪在他身邊，二人遣了仆從一人披衣一人提燈，慢悠悠往臥房走去。第二天陶夭本以為李璧會起遲一些，沒想等他醒來旁邊已經(jīng)空了，他連洗漱都未便跑出屋去尋，才知李璧已帶著兩個孩子在莊裏玩了。這天除眼睛紅腫外李璧再無其他異常，徐峰也放下了心，悄悄送走春熙后又與大家混玩了一日，黃昏前諸人啟程回盤龍。

回府后李璧便將眾幕僚召來，隱去身世，將信的事說與眾人，眾人與他一樣，都想起先前陳三和榮王府的異常，便決心先找了陳三來問明狀況，之后再做打算。大家散去時張真留在最后，單獨向李璧道:“王爺，若是在咱們查清之前康王便要動手，該當如何？”

李璧反問:“先生以為如何？”

“老夫知您至純至孝，可如今咱們是被逼無奈，不得不兵行險著，至少要有備無患。其他不說，宮中禁衛(wèi)，總要有人可用。聽聞新任禁軍首領(lǐng)為孫明義，他先前與王爺同下東明，不知……”

李璧嘆道:“明義、明義，他心中自有道義，他這人本就傲氣，又沒潛淵的灑脫，枷鎖重得很，非是他自己選擇其他人再勸也無益，本王冒然出面只怕弄巧成拙，還是隨他去吧。這事先不必議，璜兒就算恨我單憑一封信要下手也難，總得布置一番，咱們趕緊弄清信的事才是當務(wù)之急。”

張真說這話無非想試探李璧對逼宮的看法，見他至今仍是不肯心裏有些怪他婦人之仁，卻也知道這是他的可敬之處，便也沒再逼迫，拱了拱手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