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8 章

李璧靜跪在地默然無語。事情發展出乎意料，李璜高禧厚有備而來，自己這邊被打得措手不及，眼見皇帝已失了理智，自己縱然舌燦生花也不過火上澆油，不如不說話、教群臣勸告，只要不在朝上定論，事情就還有轉機。

這話說來容易做來難，眼看泰山崩幾人能不動如山？也就他歷經風雨，這才磨出些定力來，可朝上和他綁在一起的還有李圭，他沈得住氣，李圭卻沈不住。李圭一生順遂，前日雖遭了軟禁，但畢竟沒受什么苦，如今被兜頭扣了一盆臟水不說還慘遭親信背叛，他是又急又怒，忍不住罵道:“好啊，好啊，怪不得李璜敢站出來，原來有了高大人這個好幫手！你們倆、還有吳平波早就沆瀣一氣、挖空心思布了這局來陷害我們！”

“陷害？”高禧厚冷笑一聲，“王爺此話從何而起？白紙黑字鐵證如山，微臣不過仗義執言，哪來陷害之說？王爺與其構陷我等，不如解釋一下您結黨暗害太子殿下的事情！”

李圭咬碎了牙，吳太師也在賬冊之上，吳平波為吳太師長子，自然知道當初的事情，他們兩方要鬧起來拖出其他人，自己當真就萬劫不覆了！可他憋著不說話也就證實了結黨為真，皇帝看在眼裏，怒從心起。

皇帝按住龍椅扶手，顫巍巍站了起來，春熙上前去扶被他狠狠推開。他憋著氣，雙目、雙頰鼓起，連發冠都搖搖欲墜，走起來的每一步都沈重無比，卻也透著解脫。

“果然是你們，對朕的琮兒下手！若非你們陰謀算計朕的琮兒怎會落得如此慘烈的下場！你們為人兄弟不敬不悌、為人臣子不忠不義，有何臉面生于世上！有何顏面面見祖宗！簡直十惡不赦、罪大惡極！”

皇帝一番話將太子之死狠狠扣在了李璧、李圭身上，他二人怎能擔得起！李圭本就自覺委屈，眼見皇帝偏聽偏信要將自己置于死地，還管什么父子情誼、君臣之道？直接站起身來怒而罵道:“三哥是被人害死的，害死他的不是別人，就是你！堂堂皇帝！一國之君！一家之主！對三哥一再威逼壓迫，害得他陰郁苦悶、生不如死，好容易找到心愛之人聊以慰藉還被你賜死！你以為他是心碎而死？你以為他是為情而殉？他是在覆仇，他恨你，恨得不肯要你死！”

“李圭！”李璧連聲呵斥，“閉嘴！你在說什么胡話！快向父皇謝罪！”

李圭已氣瘋了:“謝罪？你怕他？他都要用咱倆的命去祭他的罪了，你還怕他！你怕我可不怕！不就是死么，有本事把我抄家滅族！父皇，呵呵，父皇，你看看你現在，對兒子刻薄寡恩，對朝事不聞不問，你哪堪為父，哪看為皇！一心求仙，呵呵，好啊，好啊，兒子就祝你千秋萬代，孤獨終老，仙福永享，斷子絕孫！”

“李圭！”李璧一躍而起將李圭死死按在地上，向皇帝請罪，“父皇息怒，父皇息怒！”眾臣也齊齊下跪求皇帝寬恕。

李圭仍不肯屈服，不斷掙扎:“你放開我，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死個痛快！”

皇帝本就身體欠安，被李圭這一激更是魂散精離，身重如山、頭沈目眩，昏昏沈沈間，只覺太子渾身是血趴在他背上慘笑。

孤獨終老，斷子絕孫。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逆子！想死，朕成全你！來人，來人，把他倆給我、給我……”高禧厚雙目放光只等皇帝下令要了李璧二人性命，大堂之上眾目睽睽，皇命難改，只要此言一出，無論內裏有什么糾葛都被蓋棺定論，李璧必死無疑！只見皇帝面黑目赤呼吸粗重，手沈難舉，晃悠悠向李圭挪了兩步，忽地直直倒了下去。

禁軍自然入殿聽令，沒料皇帝竟暈了過去，眾人全都楞在當場，不知如何反應。李璧瞬時冷靜下來，將李圭推開一邊，一步上前將皇帝抱住，大喊道:“快宣太醫、宣太醫啊！”

內侍正要聽令，高禧厚高聲道:“且慢！陛下已降罪二位王爺，理應先將二人正法！禁軍何在，還不快行皇命！康王殿下！陛下病重難理朝事，你還不快代為主持大局！”

局勢變化太快，李璜本還在一邊看戲，峰回路轉竟到如此局面，他本就無梟雄資質，稀裏糊涂被高禧厚拱了出來，看著滿朝亂局仍是一派茫然。

“這，那就禁軍就將二哥、六哥先行收押……”

高禧厚恨道:“康王這是什么話，恭王、榮王大逆不道謀害先太子在前、忤逆咒辱陛下在后，陛下已下令賜死，怎么，康王要違逆皇命、包庇他們不成！”

李璜這才反應過來，放虎歸山定會死灰覆燃，要么李璧死在宮中，要么他就一敗涂地！他假做惋惜:“我等畢竟兄弟一場，但既然是父皇之命，唉……二哥、六哥，權欲害人啊，一步踏錯萬劫不覆，何至于斯！你們親眷小弟會好好照料的，禁軍，動手吧。”

禁軍猶豫著走上前，李璧橫眉冷掃，嗤笑一聲:“父皇如今身體不適、一切理應以父皇為重，你卻命禁軍圍殿不肯召見太醫，十弟你的狐貍尾巴藏不住了？諸臣皆在，剛剛父皇哪裏下令要殺我們了？口諭何存、詔書何在？憑你三言兩語就想誅兄害長，十弟，未免太過了吧！”

高禧厚聽李璧言語犀利知李璜應付不過，替他言道:“禁軍只為誅殺邪佞，怎會阻擋太醫？兩位王爺還有些人子之心就應當認罪伏法，叫陛下放心！禁軍還不動手！”

李璧攬著皇帝，悠悠道:“眾目睽睽，日月昭昭，堂上諸臣小百人，你所說的皇命，誰聽到了？”

三省、三司等皆搖頭，高禧厚一波力證，可他們畢竟人少，其余諸臣不敢摻和，只當自己是瞎子聾子、傻子呆子，由著他們爭吵。太醫已至，要將皇帝抬到寢宮醫治，李璧起身欲一同前往，被高禧厚攔住:“恭王這是要逃去哪裏！”

李璧冷冷一笑，眉宇間有英霸氣:“你算什么東西，也敢擋本王！延誤了父皇病情，你們全家的命都不夠賠的！給孤滾！”

春熙立刻上前將高禧厚拉到一邊，李璜騙李璧有怒氣，不敢真的上前，禁軍本就沒得確切皇命，皇帝又在李璧手中，只好退開一步一面隨著李璧前去寢殿一面派人將孫明義請來主持大局。眼見李璧等人離開，高禧厚狠狠推了李璜一把:“還不跟上！”李璜覺高禧厚無禮，回身怒視，高禧厚卻比他還急，盯著他的樣子恨不能將他扔進火裏，他還要依靠高禧厚籌謀，只得忍氣吞聲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