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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一連兩日過去，瞿歆都未能再于沐青門眾弟子面前現(xiàn)身。

半邊臉腫得高起的景遲，終日盤坐在鄭軒門前，眾人拉的拉，勸的勸，用張嵐的話講，此人正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給人添堵，不該多給一分好臉色。

但此間場合，景遲的地位并不比張嵐低了多少，雖然張嵐手握訓(xùn)誡弟子的大權(quán)，在景遲的堅持之下，也有人甘愿為義氣所驅(qū)，不肯為景遲放棄遮護。

“你們今日若是還隨這廝誤了功課，我便按照門規(guī)處置，還不快滾！”

所謂“門規(guī)”二字，不過是張嵐臨時的杜撰，他雖勉強識字，但遠(yuǎn)作不出景遲那般滔滔不絕的長篇闊論，因而旁人還沒戳破，他自是心虛不已。

這廂未能將場面鎮(zhèn)住，景遲隨后的所言，更是石破天驚：“掌門一定就在裏面，若非如此，以他對你們的嚴(yán)苛，怎會耽延兩日還不肯現(xiàn)身？我說破了他二人的情|事，必定引得兩人生隙，不得不見面安撫一番，眼下死死不肯出來，必是被我撞了個正著——”

雖是字節(jié)清楚，景遲似乎仍覺口吻不夠確鑿，更加不壓抑聲量：

“諸位，我景某辛苦經(jīng)營，為了你等的生計，跑遍了津州內(nèi)外，若誠心想報答，就幫我撞開這房門，若得入內(nèi)，我景遲情愿把目前所積攢的家當(dāng)一并獻(xiàn)出來，敢說不論是誰，都足夠二十年揮霍，機會只有一個，大家好生考量。”

張嵐很快自一人眼中看出了蠢動之色，飛身前去阻攔，雖是成功截下，身后卻又出了破綻。

代以撞擊的，是門板崩裂的刺耳聲響，張嵐再將身子扭回，便見圍在門前的十余人，爭相往廂房內(nèi)擠入，連著幾人堵在門口，已在房內(nèi)的人，各先露出失望之色：

“鄭師兄他不在，景師兄，你莫不然……是弄錯了？”

鄭軒長相秀氣，在一眾高大威武的武人當(dāng)中，任是苦練膂力，也尤顯矮小瘦弱，一旦外出，總難免被人誤會為小倌，但凡與鄭軒在街上同行過的，大多都有過被人誤猜的經(jīng)歷，往往還是本門之內(nèi)興起的傳聞為數(shù)最多，經(jīng)得瞿歆多次懲戒，方才剎住這一碎語八卦的風(fēng)氣。

雖是詆毀頻出，鄭軒也從不推諉塞責(zé)，交給他的事，不分大小，務(wù)求一個盡善盡美，眾人雖對鄭軒與瞿歆之間的關(guān)系多有猜測，畢竟不至于懷疑到鄭軒的品性上來。

突襲未得，質(zhì)疑的聲音迭起不絕，景遲紫脹著一張臉，越發(fā)抑不住窘迫，正待重擬措辭，卻被忽然現(xiàn)身的訪客打斷了思緒——

“你，你怎么……”

看著徐步迎近的傅征，景遲滿眼都透著驚愕，除他之外，當(dāng)初在鱗州的其他弟子，各都眼露興奮，一斂先前不想摻和的疲態(tài)，朝傅征投去滿含振奮的目光。

“大好的時辰，瞿掌門人在何處，為何沒有敦促諸位練功？”

張嵐聞聲便知不對，一向淡定旁觀的他，這時竟忘了收斂力道，將身前的數(shù)名弟子粗率撥開，“他說得了你的吩咐，去做一件十分兇險的要緊事，你何必在這裏裝糊涂？”

張嵐此時的激動，因自瞿歆下落未明，任使之人又先行現(xiàn)身，傅征眼露茫然，張嵐幾乎下意識斷定，瞿歆已經(jīng)死于非命，登時散了理智，抽刀便要往傅征劈去。

景遲正默默在心中叫好，傅征接下來的出手，卻令眾人紛紛滯住了呼吸。

鋼經(jīng)百煉，堅韌異常，跟隨張嵐將近五年的這把長刀，裝飾雖然樸素，足可算得上張嵐的所有家當(dāng)之中最為珍貴的一件，只經(jīng)得傅征催指一點，竟于中段倏然碎裂。

眼見相隨多年的寶刀隕為廢鐵，胸中翻涌的痛苦究竟幾何，實然難以令張嵐用言語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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