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皇子沒了，不管貴妃將來有沒有生養(yǎng)，起碼淑妃還是被她打壓著；而如果淑妃沒了，這后宮她位置最高，到時候小皇子的下一任母妃，極可能就是她了。
兄妹兩個挨著晚霞說了會兒話，楊斯年叮嚀司瀅：“這趟須彌山，我任上有事去不了，你自己跟著，萬事多留個心眼。”
司瀅點頭：“哥哥放心，我少說話，多做事，能當(dāng)啞巴就當(dāng)啞巴。”
能當(dāng)啞巴就當(dāng)啞巴，這是她跟齊湘都有的共識，畢竟御前人多嘴雜，一個眼神都可能被人傳成白眼。
等到真正出發(fā)的這天，齊湘暈船了。
身體不好的人也不怎么坐得了船，皇帝同樣犯暈乎，然而去須彌山必有一段水路要走，換到陸路乘馬車，以他的身子骨，恐怕更禁不住顛簸。
福船首尾高昂，底尖上闊，破浪不成問題，但走不了太快。
伺候完皇帝后，司瀅去看齊湘。
彼時距離船隊開拔已經(jīng)有大半日了，月光掃著腳面，打開門，見齊湘扶著腦袋臥在枕上。
看她臉色慘白，司瀅問：“藥吃過了么？”
齊湘有力無力地點點頭：“那些貼姜之類的土方子也試了，沒什么用。”
她伸手摸茶，被司瀅遞到手里，就著喝了幾口。
“也不知道為什么，心跳得厲害，怎么也穩(wěn)不下來。否則我以前暈船，涂一涂錠子藥就好了，不會這么嚴(yán)重。”齊湘仰頭細喘。
“也是這種大船么？”司瀅問。
“是金陵那種……畫舫。”齊湘有些不好意思，又說：“這可是御造的福船，一般沒有船能造這么大吧？”
司瀅說有的：“出海的貨船就有這么大，而且都裝了不少東西，吃水深，走起來比畫舫難適應(yīng)。不過有些人暈船是嗜睡，睜不開眼睛，倒也沒那么受罪。”
齊湘慘笑起來：“我壓根睡不著，感覺滿漿子都在動。”她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你信不信？現(xiàn)在你在我跟前是裂開的，左邊一半，右邊一半。”
這都開始說胡話了，司瀅掏出根艾條：“我把這屋子熏一熏，鼻腔換個味道，興許有些用。”
她拔開紙皮，到燈燭邊正想去引火，忽然船身往一側(cè)傾蕩了下，像人平白無故崴了腳。
司瀅忙抓著柱子，回頭與齊湘對望。
齊湘也緊趴著床沿，片晌愣愣地問：“我是不是聽錯了？好像……有人說漏水，還是走水？”
司瀅定耳一聽，確實有人在喊這些。
右眼皮忽然就跳了起來，她原地穩(wěn)了穩(wěn)身形奔到門口，哪知一拽，外頭竟然被鎖上了。
隨著這份詫異，船身好像真的往下沉了沉，又興許是被樓上樓下奔走的篤篤聲給壓的。
司瀅砸了幾下門，奈何外邊吵翻了天，聲音壓根傳不出去。
她將門錯開一條小縫，正好看到云帆掉下來，整艘船已經(jīng)在被風(fēng)掀動，風(fēng)來浪去，遠處有人跑兩步就摔倒。
齊湘也過來幫著喊，可外頭一片慌狀，沒人留意她們這里。
舉目四望，司瀅往回倒幾步，快手推開了旁邊的一扇小窗。
窗外是水，朝上看，有人在往外扔?xùn)|西，一應(yīng)供品用具，不停在水面砸出聲響，應(yīng)該是想減輕船身負(fù)擔(dān)的。
船身不寧，月光也隨著一起晃動，好些地方的燭臺都倒了，能聞到燒木頭的氣味，甚至船尾的方向已經(jīng)躥起了紅龍。
一片救命聲中，司瀅暗道不好：“這樣風(fēng)勢，肯定會燒很快。”
才說完，就被飄來的黑煙熏得咳了幾聲。
齊湘跟過來，張著嘴與她對望。
司瀅緊張地咽了道口水：“你……敢跳么？”
齊湘朝外頭扒了兩眼，沉沉水波，黑漾漾的像能吃人。可漏水走水，還有人明顯要讓她們葬身火海，跳了或許有生路，不跳，八成死路一條。
這一下連暈船都忘了，天人交戰(zhàn)之后她撫著心口：“沒事的，我……我學(xué)過鳧水。”
司瀅熄掉燭火，順手抓起桌子上的包子：“鳧水很費體力，快吃了。”
趁齊湘大嚼猛咽，她自己也兩三下塞落肚，再找到被單剪開，于二人腰間打了個結(jié)。
做完這些，外頭開始鬼哭狼嚎了。
最后一回努力，二女試圖猛踹被鎖住的門，可門沒踹開，一條桿子掉到船面，轟一聲，嚇得人心提到嗓子眼。
似乎再無退路了，二人只好去推開窗欄，先把床板扔落，接著縱身，雙雙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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