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勿急，”她站定了，道：“娘娘別使力氣。”伸手?jǐn)堊∥业难瑨吨壹辈娇毂迹业X樹木花草紛紛后倒，不由頭暈，忙閉上眼睛。

腳下一停，我睜開眼，已在慈寧宮外，舉目四顧，黑鴉鴉地跪了滿宮的太監(jiān)宮女，我也不及細(xì)看，抬腳走進(jìn)慈寧宮正殿。

慈寧宮靜穆無聲，其他妃嬪已到了，幾個公主皇子由各自的乳娘抱著站在一邊。太皇太后坐在正座上，兩邊是太妃太嬪及永璘的宮妃，位高者坐著，位份低的肅立聽旨。我走上前參拜謝罪，太皇太后抬眼看了我一下，隔了一會兒方道：“你也來了？也好，坐吧。”隔著太嬪以下左手第一個位置空著，依例是我的，于是我走過去坐下，平姑姑在我背后立定了。

太皇太后抬起頭，掃視著合宮女眷，緩緩地道：“皇上患了惡疾，因事態(tài)緊急，我這才擊板鳴鼓，召集各宮來此聽懿旨。”我的腦子轟的一下大了，雖早猜到是此事，但經(jīng)她親口證實，仍不免驚怕。聽她道：“傳旨朝廷大臣，自即日起停朱批改藍(lán)批，所有奏折經(jīng)議政大臣看這后送往哀家處批旨，皇帝玉璽暫停使用，改慈寧宮璽，下發(fā)各州縣。”我的淚緩緩滑下臉頰，事情嚴(yán)重到了這個地步了嗎？永璘到底怎樣？真恨不能立時過去看視，卻苦于無旨不敢擅動。

太皇太后的目光掃視過來，我不敢動，也不敢擦淚，只默坐聽著。她道：“旨諭各級官員各司其職，各安本份，不得妄議皇上之病，不得四下傳播，若經(jīng)發(fā)現(xiàn)違旨者，立即抓起來斬首，不必再來請旨！”她的厲色此時方顯，聽她清冷從容的繼續(xù)下旨：“著京城所有兵馬加強(qiáng)警戒，衛(wèi)護(hù)皇城，由瀏陽王統(tǒng)一調(diào)度，比平日加一倍防護(hù)，旨諭九門總提督，給哀家看好這些個門戶，若有差池，立斬！”第二個斬字出口，宮的人臉色都變了。她看看宮妃，道：“合宮妃嬪，隨哀家去夏宮避疾，不得竊竊私語，私傳妄測圣疾，不得打聽窺探，散布謠言，違者立斬！都聽清了么？”“謹(jǐn)遵太皇太后懿旨！”所有人肅聲應(yīng)。

我跪了下來，道：“請?zhí)侍蠖鳒?zhǔn)臣妾留在宮中照應(yīng)皇上！”叩下頭去。其他永璘的宮妃聽我一說，也紛紛跪了下去，請求留宮照應(yīng)。有人更嚶嚶哭了起來，太皇太后厲聲道：“不準(zhǔn)哭！”嚇得那些年青的宮妃紛紛止淚，不敢再放聲兒。

正文第100章訓(xùn)宮妃訴說隱情

太皇太后冷冷對我道：“皇上的病是要過人的，你就不怕？”聽說過人，宮妃變了臉色，露出驚懼。我道：“臣妾身心都是皇上的，于情于理都無棄之不顧之理，臣妾愿為皇上盡忠盡責(zé)，求太皇太后成！”聽我一說，其他宮妃也都道：“求太皇太后成！”但勉強(qiáng)之意甚是明顯，聲音也參差不齊，畢竟事關(guān)性命，有幾個不怕死的？太皇太后沉默良久，道：“你是有公主有皇子的人，哀家要幫皇上理事，這后宮不能沒有人維持，你還是跟哀家去夏宮吧。至于其他宮妃——也不要留了，皇上也不會怪你們的。”她們紛紛叩頭謝恩，很多人臉上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甚至有人顯出喜色。我跪著不動，她冷眼看看我，道：“蕭皇貴妃，哀家的話你沒聽到么？”我只好叩頭，應(yīng)：“是。”站起身來，反正我無論如何是要留下來的，這當(dāng)兒不便當(dāng)著眾人讓她不好處置，一會兒宮人散了再說。“就這樣吧，”太皇太后道：“各宮回去準(zhǔn)備，傍晚時分起程。”時間不多，她們謝了恩，急急走了，太皇太后對安姑姑耳語幾句，安姑姑忙忙出去了，我便站著沒動。

太皇太后喝了口茶，抬眼望望我，問：“皇貴妃，你還有什么樣話要說？”我跪了下來，道：“求太皇太后恩典，允許臣妾留下照顧皇上。”她淡淡地道：“我剛才的話你沒聽見么？”我叩了個頭，道：“太皇太后隆恩，讓臣妾離宮避疾，但臣妾不同于其他宮妃，皇上待臣妾恩情天高地厚，臣妾就算身子離了宮，心還是會留在這兒陪伴皇上，求太皇太后給臣妾機(jī)會，讓臣妾報答皇恩于萬一，臣妾不怕過人，臣妾愿意為皇上死！”她凝視我半晌方道：“你起來，坐吧。”宮女扶起我，坐到座位上。

太皇太后道：“皇上將你關(guān)入冷宮，原是怕你這樣，他著人來跟我再三言道，不許讓你知道此事，更不許你入奉乾殿，你如要硬闖，宮門口守著的羽林將把你立斬于宮門前，你聽清了么？”我道：“臣妾既要留下，本來沒打算活著出宮，臣妾不怕，三哥曾教過臣妾一些防身之術(shù)，此時不妨試試，即算真為皇上死了，臣妾也心甘情愿，還求太皇太后成！”她長長嘆了口氣：“成了你便成不了皇上，你們這一對人啊，真讓我為難。”我道：“太皇太后不必為難，臣妾若闖入奉乾殿，即已入禁地，不能再出來，便也不能隨駕去夏宮，那是臣妾自己的主意，太皇太后并不知道，只以為臣妾已回上元宮收拾行裝，太皇太后便是既成了皇上也成了臣妾。”她想了想，不由得笑了：“難怪皇帝說你計謀百出，也虧你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想的出這個主意，好吧，我就賣老裝個糊涂，你那三個孩子，我很喜歡，定叫人好好看顧便是。”我完放下心來，再無后顧之憂，隨即叩頭道：“多謝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揚(yáng)聲：“叫那兩個人進(jìn)來吧。”我吃驚，誰啊？她示意我起身后，我轉(zhuǎn)過頭，見純妃純貴人跟著宮女走了進(jìn)來，跪下行禮，她們來干什么？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起來吧。”兩人站了起來，太皇太后道：“我看過宮檔，皇上這些日子都宿在你們那里，皇上身子不適，你們就沒關(guān)心過？這差使是怎么當(dāng)?shù)模俊眱扇藝樀妹蛳拢溃骸俺兼凶铮兼疹櫥什街埽執(zhí)侍筘?zé)罰！”太皇太后沉著臉，道：“純妃，你是進(jìn)宮最早的嬪妃，自然知道該怎么侍候皇上，你人忠厚是不假，但不能一味聽皇上的話，也要勸著皇上愛惜自己個兒的身子，如今皇上患病，太醫(yī)說一半是累出來的，你就心里落忍嗎？”純妃磕頭如搗蒜：“臣妾死罪！”我不忍心，向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純妃姐姐要照顧公主皇子，且平時也小心謹(jǐn)慎，她性子柔順溫和，即便勸了，以皇上的性子，也未必肯聽，這事也不能怪姐姐。”太皇太后嗯了一聲，道：“純妃起來吧。我知道皇上未必聽的進(jìn)逆耳之言，但該勸還是要勸的，他不聽，你自來回給我，我會勸他，你不能一味怕皇上生氣就不說，那不是本份，是糊涂，知道么？”“是！”純妃怯怯地道：“臣妾謝謝太皇太皇的教導(dǎo)。”瞥了一眼我，含著感激。我強(qiáng)笑笑，心急如焚，想去見永璘，但太皇太后沒說讓我走，自是不便就這么離開。

“純貴人——”太皇太后又叫。“臣妾在！”純貴人脆生生地應(yīng)。太皇太后看看她，似乎不甚喜歡她，臉上卻絲毫不露，道：“你也進(jìn)宮不少時日了，皇上寵著你，我自是不便多問。不過你總也是宮妃，不想著勸皇上保得龍體，反倒盡纏著皇上要恩寵，皇上的身子又不是鐵打的，忙了朝政還要顧著你，這么著下去不生病才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平日做的事兒，我只是裝個糊涂，想著他總是你的丈夫，你總會心疼著他一些兒的，如今看來，你并沒那么懂事的，今日沒當(dāng)著那么多人說你，是給你存了體面，以后再這樣，也別怪我不給你留這個面子！”越說到后來，顏色越是嚴(yán)厲，也不容我們勸，沉下臉，厲聲斥道：“你去吧！好生回去想想，莫負(fù)皇恩！”一揮手，兩邊太監(jiān)過來，不容她開口，她只得含淚叩頭去了。

殿中一時靜靜的，我不便坐著，早在她申斥時已肅立靜聽，看見她臉色蘊(yùn)怒，便緩緩勸道：“純貴人是臣妾領(lǐng)回宮的，臣妾平時失于教訓(xùn)，才惹得太皇太后生氣，請?zhí)侍蠼底镉诔兼灰鷼鈧锁P體，臣妾就萬死莫恕了。”跪下叩頭。太皇太后道：“皇貴妃起來。”口氣倒還溫和。安姑姑過來扶起我。我站在純妃身邊，聽太皇太后道：“你前陣子生病，接她回來也是為了讓皇上開心，我并沒怪你，可你平時對這些宮妃管而不理，確是你之過。”我道：“是。”純妃道：“皇貴妃身子一直不好，精力不繼，望太皇太后擔(dān)戴一二。”太皇太后點點頭，道：“我知道，并沒怪她，你們倆近前說話。”我倆對望一眼，不知她要說什么機(jī)密事情，互一示意，走到她座前。

太皇太后壓低了聲音，道：“我信得過你們倆口嚴(yán)，今日我所說之事，不可外泄，明白了么？”我們應(yīng)：“是，恭聆太皇太后慈訓(xùn)！”她微一點頭，道：“我看過了宮檔，這十來日都是她在侍候，直至昨夜，還向皇上要雨露恩澤，皇上本來身體不適，這么一來，早朝時便堅持不住，才致昏厥。”我吃驚：“可太皇太后說過，此病是要過人的。”太皇太后白了我一眼，道：“我自然知道，所以剛才才撂了臉斥她，她便會一路安份，我著人看著她也不致天那么引人注意了。”我佩服之到，道：“太皇太后圣明！”她道：“圣明也未必，我老了，精力不濟(jì)，這樣的妖精若在我年輕時是斷然不許入宮的。”我不好多說，人是我領(lǐng)進(jìn)來的，聽她的話對我也不無責(zé)備之意。純妃賠笑道：“太皇太后最明鑒的，我們到底年輕，經(jīng)驗少，見識淺，不能識人，且平時看她也還恭順知禮，就有時撒個嬌弄個癡什么的，也以為不過年輕，忌諱少，望太皇太后見諒！”太皇太后掃了我一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皇貴妃不要沉心，我并沒怪你們，你們聽我說，我之所以斥責(zé)她，不僅僅在于此，她還常攛掇著皇上出宮，引皇上去煙花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