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當然,我重申一遍,我們并不想傷害你們,只要你們服從安排,在這里好好生活就行了。我們不希望有外人插手這里的事務(wù),包括大明官府在內(nèi)。”陶東來見他服了軟,也就不再用言語恐嚇他了。
“我們巡檢司倒也罷了,那他們的差事怎么辦?”魏平一指那兩個吏員:“他們是來丈量耕地的,關(guān)在這地方如何做事?”
陶東來回頭看了一眼施耐德,施耐德對此似乎也早有準備,開口說道:“丈量的事情就不用麻煩了,我們的地自己會量。至于登記造冊嘛……你們隨隨便便寫個一百畝就行了。”
一百畝?魏平感受到這話里深深的惡意,上千人居住的地方,耕地才一百畝?老子雖然讀書少也不是讓你這么唬弄的!
魏平心里這念頭還沒轉(zhuǎn)過,便聽施耐德接著說道:“至于糧稅什么的就不要想了,我們這邊的糧食自己都不夠吃,沒法再向大明朝廷繳糧上稅了。”
施耐德幾句話便把這差事給堵死了,魏平雖然心頭不服,但在幾十支火銃的瞄準之下,也早就沒了抗爭的勇氣。何況即便他要抗爭,他手下這幫人卻未必愿意幫他,說不定還沒把腰刀抽出來,就先被身邊的自己人給按翻了。這些人肯跟著魏平來這勝利港可都是沖著錢來的,誰都不可能去跟這幫連民團都裝備了火銃的海漢人玩命,要是魏平真跟海漢人翻臉動手,那這幫手下多半會選擇跟他翻臉而不是海漢人。
接下來便有士兵上前收走了他們攜帶的武器,連行李也仔細查看過,將幾乎所有的金屬器物都收得一干二凈,不過這些人隨身攜帶的銀錢卻是一分未動。
陶東來最后指了指院門道:“你們的活動范圍就在這個院子里,不能隨便下河,不能翻越這個柵欄,未經(jīng)允許不能出這個院門,以上行為發(fā)現(xiàn)一次警告,發(fā)現(xiàn)兩次就直接發(fā)配到工地做苦工?!?
寧崎補充道:“如果有家書或者財物需要帶回崖州的,可以通知我們的哨兵,我們有船定期前往崖州,會幫你們送到家里。隔天會有人組織你們洗澡,還有便桶一定要倒在指定的地方,不許倒進河里!”
魏平鐵青著臉聽完了這些訓(xùn)誡,目送這幫人魚貫走出院子。羅升東走在最后,壓低了聲音道:“魏巡檢,你自己放老實點,他們看你態(tài)度好就不會關(guān)你太長的時間,好自為之吧!”
勸告完魏平,羅升東趕緊屁顛屁顛地跟上了隊伍,他還得跟施耐德和寧崎交接船上的貨物。這次他從崖州又運來犯人苦役共八十八人,另外還有一些由駐崖辦采購,托他送回勝利港的貨物。上次拉了一批鹽去陵水、萬州、文昌一線賣得極好,幾乎是船到當?shù)鼐土⒖堂撌至?,羅升東打算趁著這次出來再跑一趟東岸,抓緊時間把海漢人出的廉價精鹽盡可能多的賣到這些地方。羅升東前次聽施耐德講過,這種行為叫做“搶占市場”,只要能在當?shù)匦纬上M習(xí)慣,以后這些地方的鹽業(yè)市場就能穩(wěn)穩(wěn)地掌握在手中了。
巡檢司這幫人卻是并沒有從惴惴不安的情緒中緩解過來,執(zhí)委們前腳剛走,這邊立刻就開始商量該如何從這里逃脫了。
待問到魏平這里的時候,魏平只是冷笑道:“逃?往哪里逃?這院子前后左右都有崗哨,我們只要稍有異動就會被發(fā)現(xiàn)。那些哨兵脖子上的銅哨一吹,我們便無所遁形了。”
“或許我們可以趁夜摸進山里,又或是去碼頭上搶條船?!庇腥顺鲋饕獾?。
“方圓幾十里就這里有人煙,進山了搞不好得躲上好些天,我們吃什么?”立刻有人反駁。
“船搶了也沒用,我們這些人里面連一個船工都沒有?!焙芸煊腥艘柴g斥了另一條逃生途徑。
“要不,我們先待幾天看看?反正那個海漢頭領(lǐng)也說了,只要我們不生事,就不會傷及我們性命?!庇心懶〉娜碎_始建議另外一種選擇。
“是啊,海漢人還說了會按照我們原來的俸祿雙倍發(fā)放餉錢,每個月還有什么‘辦公經(jīng)費’,這筆錢自然是魏巡檢拿大頭,但我們也可以跟著喝點湯嘛!”有剛才對政策了解得比較仔細的人已經(jīng)開始琢磨自己能夠拿到多少錢了。
商量了半晌,一幫人還是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結(jié)論,但逃跑看來是不太可行了,于是先留下來觀望一下形勢,也就理所當然成為了他們唯一的選擇。魏平站在柵欄前面,看著遠處碼頭上忙忙碌碌的人群,心里卻是在琢磨另一件事——這些海漢人出手如此闊綽,他們的錢究竟是怎么來的?要在這里修港建堡,還要養(yǎng)活上千的雇工,他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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