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受

47

南柯高一那年暑假，盛夏的陽光沒有驅(qū)散陰霾，反而暑氣讓綠葉染上了一份陰沈的蔥郁。南柯告別了自己不喜歡的班級，因為文理分科重新被分配到了新的集體，同學們似乎都很開明，女生們喜歡南柯未經(jīng)世俗的書生干凈氣，男生們也不排斥南柯敢于做自己的勇士英氣，新的班級重新建了一個討論群。

大家沒日沒夜地在群裏暢談著未來，幻想著人生，話語裏前路的天高海闊和征途的大海星辰，讓每個人都感覺自己是提著寶劍要去打敗惡龍的勇士。很多人主動添加了南柯的好友，他們都帶著善意而來，小心翼翼地接觸他的世界。即使很多人南柯都沒見過，不過他卻莫名地喜歡他們，原來很多人并不那樣難以接觸。

可是南柯也會擔憂現(xiàn)實中的他們也會有很多棱角。

南柯躺在床上看手機，一條條消息從班群裏涌出，他也奇怪地變成了話嘮，有一搭沒一搭接著他們的話題。也許隔著屏幕打字，更能讓南柯放松地說話。

“柯南在么？”班群裏最活躍的女生給他私發(fā)了一條消息。

“怎么了。”南柯回道，他知道這個女生喜歡柯南，而又覺得南柯身上有一股精明的氣質(zhì)，所以莫名其妙地崇拜他，把他當作柯南。

“你知道么？顧北回來了。高二的學姐告訴我，她今天收到了顧北的消息，他今天待會要邀請原來的一些同學去市商業(yè)圈的那家ktv呢！”

南柯突然楞住，翻身趴在床上臉色漲紅，又平靜下來，一個個字按道：“好的，謝謝你告訴我。”

“哎？謝什么？你要去看他么？”

南柯按下“不會”又刪去，還是真誠地說：“我會去見見他。”

女生發(fā)了一個雙眼放光的表情，南柯笑出了聲，發(fā)過去一個大笑的表情。

南柯自從初二暑假和顧北表白后，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已經(jīng)斷了足足兩年了。顧北去了省城的高中，原來小區(qū)裏的房子也被租了出去，而南柯因為南東旭的變故最后還是留在了市裏。一開始埋怨顧北的所做所為，當后來知道了他在自己背后做的事，已經(jīng)他的經(jīng)歷，南柯反而更加想念他了。

南柯沒想過，顧北會在背后對所有人公開說他喜歡的人是自己，也沒想過顧北的爸爸顧全知道了這件事后鬧到了學校，好像莫茜在這件事中似乎也有參與。不過南柯也不想追究過去了，他現(xiàn)在只想見到那個敢為自己站出來的人，喜歡打破規(guī)則，無視他之外所有人的那個決絕的顧北。

“似乎很高興。”阿克蹲在南柯床腳看他。

“顧北回來了，我想去見他。”南柯點點頭說。

“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人么？”阿克撓撓頭問，“他有那么好？見我你似乎從不會這么高興。”

“難道我們要討論那個終極話題么？你不是自找沒趣。”南柯無奈地搖搖頭，雙腳踩到地上。

“我重要一些，還是他呢？”阿克追問道。

“我所知的阿克可不會問出任何讓人為難的問題。”南柯將衣架上的短褲套上，面朝著鏡子，藍色的牛仔褲和白色的短袖，顯得格外清爽。他梳理自己的頭發(fā)，又左右側(cè)身看了看。

“很好看了，”阿克走到南柯身后又說，“可是我剛才問了，那就是阿克，就是我問的。”

“好吧，”南柯看著鏡子裏的透明人影說，“阿克，你很重要，很重要，你一直陪伴我。顧北雖然和你不同，但我喜歡把他當成你。”

“可是他不是。”阿克辯駁道。

“是的，我知道。”南柯點點頭，停下手上的動作說。

冗長的等待，冗長的公路，南柯看著面前公交車門關上，緩緩駛離，才發(fā)覺自己沖動到都忘記詢問確切的時間就已經(jīng)來到了目的地。一路上腦海裏都在醞釀要和顧北說什么，全程都保持著微笑，身體仿佛是在自己運動。

原來他如此想見到顧北，已經(jīng)不是意識的領域，潛意識都在操縱著他。

南柯尷尬地站在ktv樓下的直梯處，他又有點擔憂自己的突然出現(xiàn)會給顧北造成困擾，只敢躲在一個不起眼的樓道角落裏等待。等了一會，南柯蹲下抽出手機，又向那個告訴他消息的女生詢問。

“他們是幾點在ktv呢？”

“你去了么？我問下哈，你等等。”女生立馬彈出消息。

南柯握著手機，靜靜地看著屏幕。

“我問到了，他們已經(jīng)在了。四樓11號小包，你要上去找他么？”

南柯思索了一會，又回道：“沒事，謝謝你，我還沒到。我等他們散了再去找他。”

“好的。”

女生又回了一句：“加油，柯南君。”

南柯苦笑著搖搖頭，坐在樓道旁等待，打開手機裏的“神廟逃亡”，手指來回勾畫。他的反應速度很快，而且自己閑暇的時間很多，因此在好友中一直保持著第一名，不過他始終沒有跑到過盡頭。

他時常在幻想逃亡到最后出口處會有什么，也許有一艘漂泊在河裏的小船，也許有一個黃金寶藏。也同時擔憂有一個在看門的巨人，或者一是一條死路，一個火坑。

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后，夕陽墜落。南柯抬頭等來了一群又一群的人，就是沒有等待顧北。

他收起手機，準備開始細數(shù)天空裏一片片的云絮。忽然直梯又下落，南柯連忙起身遠遠地查看。

一群人當中簇擁著顧北，他似乎又長高了許多，上唇出現(xiàn)了淡淡胡須，不過面廓棱角還是以前一模一樣。

顧北爽朗地和幾個好友談笑，旁邊還站著任然，南柯剛好能清楚地聽到他們的話。

“雖然知道你們?nèi)チ艘粋€高中，但沒想到顧北會和你在一起。”一個女生搖搖頭說。

“嘿，你在說什么，敢嫌棄我是不是？”任然捧住女生的臉頰搖晃。

“怎么敢？你們都是那種我們向往的人，能在一起真好，”女生握住任然的手笑道，“其實知道你那時出走第一個找的是顧北，我就猜到你們最后會走到一起。”

“你們向往什么？”顧北苦笑著問，還是那樣溫柔又熟悉的聲音。

“灑脫呀，只有你們能活得那么熱血，”女生讚嘆道，又突然說，“不過剛剛有個小學妹說，你那個弟弟要來找你。”

“你說你那時是不是犯傻？說話沒個邊，我們都以為是真的呢！”一個男生揮拳砸向顧北的肚子，“我那時還擔憂你看上我了怎么辦？”

“你去死，”顧北回拳捶他大笑道，“我就算喜歡男的也決不會喜歡你。而且那時候，我不都叫你們老婆么？現(xiàn)在還瘆的慌么？”

“有點。”男生大笑著跑遠。

“你不等等他。”女生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