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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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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昭從崔融的書房裏出去時，處于一種驚嚇又茫然的狀態(tài)，過了一會兒，他已經(jīng)恨不得把這棟房子都給點了，正扶著二樓的欄桿氣得瑟瑟發(fā)抖，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身后說：“留昭？”

崔循看起來剛從樓上的健身房下來，手中還拿著一瓶水，他有些驚訝地看著回過頭來的留昭，他臉色蒼白，嘴唇因為哭泣變得很紅，一點未干的淚痕還留在臉上。

他忍不住走上前：“你還好嗎？”

“滾開！”留昭惡聲惡氣地警告他。

崔循并不介意他的態(tài)度，他走過來扶住留昭的手肘，又因為他在微微發(fā)抖，于是伸手輕撫他的背，但他的手指剛剛碰到后背的衣服，留昭立刻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痛呼。

“你受傷了？”崔循的神情變得更嚴肅，“我去叫醫(yī)生。”

“不、不要叫醫(yī)生！”留昭拉住他，崔循沒有追問，只是說：“是外傷？我房間裏有藥，能讓我?guī)湍憧纯磫幔俊?

留昭不想給出任何反應，崔循等了一會兒，牽著他回到房間，他幫留昭小心地脫掉上衣，堆了好幾個枕頭讓他趴到床上，少年象牙般光潔細膩的背上高高腫起五道紅痕，崔循坐在床邊，一直平靜含笑的嘴角慢慢沈下來，他註視了片刻，說：“留昭，我要打個電話。是給我治療的醫(yī)生，我這次回來是因為膝蓋受傷需要療養(yǎng)，這個醫(yī)生只負責我，他和我簽的合同由我付錢，沒有其他人會知道。”

“可以嗎？”他聲音中緊繃的弦又一次放松，低下頭輕聲問。

留昭混亂的情緒已經(jīng)又變幻成了恥辱和挫敗，如果他能打得過崔融，今天把他按在書房裏抽一頓也不是不可能……他埋在枕頭裏沒有說話，崔循沒有等他回答，徑直走到一邊打電話。

房門輕輕響了一聲，崔循去樓下拿了冰桶回來：“醫(yī)生馬上就過來，我先幫你冰敷一下。”

冰涼的毛巾覆上他的背，留昭輕輕抽了口氣，崔循很細致地照顧他，半個多小時后醫(yī)生趕過來，檢查了一下之后說沒有傷到骨頭，給他開了消炎藥、止痛藥和外敷的藥膏。

一整夜，留昭有些昏昏沈沈地睡過去又醒來好幾次，他能隱約感覺到有人在身邊看著自己，扶著他不讓他翻身壓倒身后的傷口。

窗外透進來一絲陽光時，留昭又一次迷迷糊糊地醒來，他睜開眼，看見崔循側(cè)躺在旁邊的枕頭上，一只手落在他沒受傷的肩膀上，留昭輕輕一動，他立刻醒過來。

留昭還記得小時候的崔循，總是充滿著一股好像要把一切連同自己都焚燒殆盡的憤怒，有幾次他們打架時，留昭確信他從崔循眼中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殺意。

但現(xiàn)在崔循體內(nèi)的那些痛苦、焦躁和憤怒仿佛都已經(jīng)完全燃盡，他像一只為狩獵積蓄能量的獅子，一舉一動都有種難以形容的沈靜從容。

小時候留昭對他只有仇恨和畏懼，但長大之后他開始明白，這是一個年幼的孩子面對父母的註意力被奪走時的直白反應，人類的基因中攜帶著這種恐懼，得不到父母關註的幼崽會迎來滅頂之災，而沈彌和崔月隱，他們從來不是那種讓人有安全感的父母。

他逐漸理解了他的施暴者，然而崔循已經(jīng)完全忘了“他”。

模糊的光線映出他俊美的面孔，他正溫柔地註視著留昭，留昭確信，那些對他來說充滿暴力和恐懼的往事沒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痕跡，他的憤怒已經(jīng)被發(fā)洩，就不再值得銘記。

或許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只是年少無知的“打鬧”。

有一刻，留昭想象著自己在他眼中是什么模樣，他真想將自己記得的痛苦也鑿進崔循的腦子裏，讓他永遠不能再用這種眼神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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