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殯那天，辦喪事的和周一、林述解釋，老人去世，她的一切生活用品都建議燒毀丟棄，畢竟普通的主顧人家還要考慮后續房子的出租或售賣。
周一板著臉拒絕了，這房子他不會賣，更不會抹除外婆外公存在的痕跡，那中年男人聽見著回答，只能悻悻離開，他看著這家老人吃穿用度看著都還不錯，原想著能賣些東西多賺點，沒想到倒是遇到個什么都不忌諱的年輕人。
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人，大部分是周一的朋友和同事，還有外婆年輕時帶的學生，看著和周一父母差不多的年紀，來了都十分悲傷，外婆年輕時積攢的好人緣、好師德讓她在去世后依然有許多人記得她。
靈堂前，周母在牌位前沈默地燒著紙，周一站在外面看著母親明顯消瘦的背影，或許她也在后悔和傷心吧，如果當初互相理解、各退一步，是不是就不會抱憾終生呢？她在沈默的時候是不是也在回憶自己小時候和外婆幸福的日子？
周一心裏頭有些動搖，會不會自己老了以后，經辦父母的離世時，也會有幾分后悔呢？
轉身看見從外面姍姍來遲的父親，周一立刻有些不悅，這種時候也要拖到下午才來，是這的一點都不想扮演好好女婿的身份了。
多虧了他這一如即往狼心狗肺的父親，讓他那點動搖轉瞬即逝。
他看見父親上前想要和他說話，他身子躲開了些：“媽媽在裏面，你去陪她吧。”
雖然他爸對自己沒心沒肺的，但是在夫妻感情這一塊，兩人倒是真模范夫妻，他爸這輩子最愛的估計就是科研研究和他媽了，周一慶幸自己身上唯一遺傳到了他們對感情專一這個優點。
“我有話和你說。”周父也不在乎兒子對自己的態度，只是拿出了幾份文件，“這是你媽整理出的你外婆留下的資產，她全部放棄，等你簽好字就都是你的了。”
“我們不缺錢，目前的工資足夠我倆的生活，當初找你說房子的出售包括希望你相親，也是擔心你以后的生活，畢竟你雖然現在能賺錢，但是也挺能花的。”
說完還上下打量了一下周一的衣著，看著就華而不實，充滿了資本主義的不良風氣！
周一拿過文件隨意翻了翻：“不用放棄，外婆怎么分的，就怎么分，我不需要你們留給我任何東西，真的，我只希望我們以后沒什么大事不要再見了。”
“呵呵，這么有骨氣？你的男朋友，也不需要嗎？聽說他現在已經沒工作，怎么要回歸家庭，給你做保姆了嗎？”
周父還是帶著偏見，這段非主流的感情集合了所有他不能接受的因素：同性、學歷不對等、生活環境不匹配、網絡直播......
他也曾想過，如果周一是個女孩，那他一定會比現在更崩潰、更煩躁，即使自己不喜歡孩子，但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選擇錯誤的人，經歷可能不幸福的人生。
“你年近六十歲，還是不會說話是嗎？不會尊重別人的話，你可以閉嘴，他就算辭職，也有足夠的錢養他爸爸奶奶，根本用不到我。”周一反擊道，只要牽涉到林述，他很難繼續忽視他父親對愛人的污蔑。
周父完全聽不進去的樣子：“隨便你吧，你不擔心自己被騙的傾家蕩產就行，你媽還是比較擔心你的，但是你要一意孤行的話，我沒什么意見。”
他沒有收回文件，也不在搭理周一，向著內堂走去，周一就那么看著，看著父親跪下朝著靈位磕了頭，在一旁摟住了母親，兩人緊緊相靠在一起。
真奇怪，到底是為什么呢？這么相愛的人，居然會不愛極其兩人基因的自己。
周一找不到答案，不過他也不再想要尋找答案，他不是童年那個眼巴巴期待著父母到來的孩子，也不是那個青春期擰巴的少年，更不是通過叛逆行為引起父母註意的學生，現在他有了新的家人，新的生活。
林述怕打擾周一的家人，所以一個人在外面呆著，他坐在花壇邊上，看著一旁的香樟樹，城市裏隨處可見的市政植物，他想著那位和藹優雅的老太太，心裏有不舍也有愧疚。
他心中暗暗祈禱：外婆，請允許我這樣喊您，我和周一沒有坦白我們的關系，我向您祈求原諒，但是我想，您這么愛他，一定也希望周一可以幸福快樂，我會努力的，盡管現在周一還因為您的去世而時常痛苦和悲傷，但我會幫助他的，如果您允許的話，請用任何一種您喜歡的方式告訴我吧。
周一不知道自己的小男友這時候正在“迷信”禱告，從后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后腦勺，“在干嘛呢？閉著眼。”
“沒什么，你結束了嗎？我們走吧？”林述知道周一父母已經在裏面了，他怕周一心情不佳，主動提出想離開。
“嗯，走吧，外婆不會怪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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