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逢（三）
“就這樣？”
“就這樣！”
“真弄不懂你們倆！”常婉淑的胳膊緊了緊，喟然說道。
內(nèi)心深處的某一個瞬間，她甚至感覺自己有一點點嫉妒。雖然她自己跟韓重赟兩個婚期已近，并且稱得上是郎才女貌，琴瑟和諧。然而彼此之間的感情，卻從沒像妹妹與石延寶之間那樣熾烈，熾烈到可以完全沒有理性，可以不問成敗得失！
“何必非得要懂？人生境遇原本就各不相同！”常婉瑩卻好像忽然變成了姐姐般，拍了拍常婉淑的手，笑著說道。
“美得你！”常婉淑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像受了驚嚇的貓一樣后退數(shù)步，張牙舞爪，“希望他此刻的想法跟你是一樣的吧！這小子，連告別的話都沒過來跟你說一句就跑了，虧了你姐夫還特地告訴她，咱們兩個都在太原呢！”
常婉瑩淡然一笑，低聲道：“有些話，心里知道就行了，又何必當面說？”
“嘴硬，將來有你哭的時候！”做姐姐的受不了她這種自我陶醉，撇著嘴啐了一句，快速將頭轉(zhuǎn)向了窗外。
窗外，已經(jīng)是暮春時節(jié)，褪盡了顏色的杏花，紛紛揚揚宛若雪落。
落英繽紛，綠柳如織。
潞水河畔，寧子明一手拉住一匹戰(zhàn)馬的韁繩，沿著淡白色的沙灘緩緩而行。已經(jīng)過了幽州，韓晶的家據(jù)說就在身背后二十里遠的那座巍峨的堅城內(nèi)。但是，她偏偏要追著多送大伙一程，并且遲遲不肯揮手告別。
一路上行事素來干凈利索的趙匡胤，此刻也變得有些婆婆媽媽。站在官道旁的樹蔭里，把客套話車轱轆般說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狠不下心來直接跳上馬背。
柴榮是過來人，所以隨便用眼睛一掃，就知道這對義兄義妹，恐怕彼此之間的早已情愫暗生，干脆給跟寧子明打了個招呼，先帶著麾下的伙計們?nèi)ズ舆吔o牲口喂水。而寧子明雖然閱歷少，卻也一點就透，默默地牽著馬跟上了隊伍。
不像柴榮，此刻的他，沒有任何心思去管別人之間有沒有情愫。他只想找到足夠的借口，盡快一個人北行。
對他而言，接下來的路，一個人走，反而更好。
兩位新結(jié)識的兄長都很仗義，在得知他有可能就是前朝二皇子石延寶之后，非但沒有立刻跟他割席斷交，反而使盡了渾身解術(shù)，幫他遮掩身份，幫他躲避可能出現(xiàn)的風險。
所以，將心比心，他也不想再給兩位兄長增加更多的麻煩。父親被圈禁的地點遠在遼東，距離此刻身背后的幽州城，還有近千里路。萬一驚動了沿途的契丹官府，兄弟三個即便渾身是鐵，恐怕也很難逃出生天了。（注1）
但是，他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兩位兄長的好意。柴榮已經(jīng)在私下里很明白地告訴他，此番帶領(lǐng)商隊北行，除了賺錢替其義父補貼家用之外，另外一個目的，就是偷偷探查幽州乃至遼東的地形、道路、乃至各部契丹兵馬的虛實。即便途中未曾跟他結(jié)拜，也會親自往遼陽一行。
趙匡胤更加干脆，直接宣布，他自己是因為在汴梁城內(nèi)亂管閑事兒，不小心打斷了國舅爺家大公子的一條腿，才跑到外邊避風頭的。短時間內(nèi)，跑得越遠就越安全。至于韓晶，則是他于半路上又管了一次閑事兒的結(jié)果。將人救下來之后，想想自己反正也有家不能回，索性就好人做到底，決定一路將此女送回幽州。
“可我這件閑事兒，和前兩件畢竟大不相同！”回頭朝樹蔭下那雙身影望了一眼，寧子明悶悶地想。
直覺告訴他，自家結(jié)義二哥說的不是假話。愛替人打抱不平，是這位趙公子最大的毛病。若非如此，兄弟三個也沒有機會在易縣并肩殺賊。然而打折了國舅李業(yè)家大公子的腿，以趙家的實力和人脈，多賠些金銀，多花費些心思，總能將禍事慢慢擺平。從山賊手里救下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護送千里，傳出去后肯定會被當作美談，對趙二哥有百利無一害。唯獨陪著自己去遼陽，純屬于惹禍上身，即便最后能平安返回中原，萬一被人咬上一口，恐怕誰都沒辦法再護得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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