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天色漸暗。
晚些時候, 云胡半坐在炕頭上,借著燭光給滿崽縫補今日被扯破的衣裳。
滿崽將穿好線的針頭順手遞給他,癟著嘴嘟囔道, “云胡, 你說阿兄他們能找到季子彧嗎?”。
“如若、如若是你阿兄、肯定能尋到人、”, 云胡透過窗欞, 看向一直安靜著的門口, 信誓旦旦地篤定道, 但見滿崽并沒有因著他的回答而紓解開眉頭,他笑著打趣,“你不是、不是同季子彧絕交了嗎?怎么突然關(guān)、關(guān)心起他來了?”。
“那、那我們之前是朋友..”,滿崽眸底閃過一抹慌亂,“阿兄說, 朋友之前要互相幫助,如今他遭了難, 我怎好旁觀, 云胡, 你說是嗎?”, 他急切地想要尋求云胡的認(rèn)可,似是只有這樣,才能掩飾他還關(guān)心季子彧的事實。
云胡意味深長地掃了他一眼,到底還是沒揭穿他, 片刻,才緩緩道,“你阿兄說的話, 自然都是對的。”。
話音剛落,屋院外傳來推門聲, 炕上二人齊齊抬眸,抻長了脖子向外看去,果不然瞧著苦等了大半日的謝見君,拖了沈重的步子進(jìn)門。
“阿兄,季子彧呢?你們找到季子彧了嗎?”,最先回過神來的滿崽等不及提上布鞋,趿拉著跑出門外,扯著他阿兄的衣袖,急切地問道。
“還沒..”,謝見君揉揉他的額發(fā),聲音裏浸著疲憊,“怎么這個時辰了,還沒歇下?”
“我想等阿兄回來...”,未得來自己想聽的答案,雖是有心理準(zhǔn)備,但滿崽的神色還是肉眼可見地萎靡了幾分,
“別擔(dān)心,明日你安心在家待著,若是尋著人,我便回來知會你,但找到他之前,你且先不要出門了。”,謝見君曉得小崽子口是心非,心裏面還惦記著毫無音訊的季子彧,故而溫聲安撫他道。
滿崽訥訥地應(yīng)下,“阿兄辛苦了,你今日也早早歇息吧。”,說完,他蔫蔫兒地往西屋走,單薄的背影裏盛滿了失落。
“你餓、不餓?竈房裏還有吃的、我給你熱、熱些來..”,云胡見謝見君干裂的唇瓣都起了皮,想來是他陪著季宴禮在外忙活了一整日,連口水,怕也沒來得及喝。
“云胡,不用忙活,我吃過了...”,謝見君握住小夫郎的手,牽著他往屋中去,“府衙那邊一直沒有季子彧的消息,但城門口都已經(jīng)戒嚴(yán)了,這會兒綁走他的匪徒應(yīng)該還在城裏,知府大人說明日要挨家挨戶地細(xì)查...”。
“那你明早、還、還要去嗎?”,云胡進(jìn)屋將炕上的笸籮收拾到斗柜裏,好讓他能躺下歇歇。
“去看看宴禮,找不到子彧,他心裏也不好受,今個兒一點東西都沒吃呢。”,謝見君輕嘆了口氣,想到臨回來前,季宴禮坐在府衙前的石階上怔怔出神,他這心中酸澀不已。如若被擄走的人是滿崽,他亦不會比他好到哪兒去。
滿崽側(cè)耳貼在西屋的門板上,將二人說的話都完完整整地聽了去,他暗暗下定決心,明日他也要出去,幫著季家兄長找找季子彧。
翌日,
謝見君起早便出門了。
吃過早飯后,云胡要去豆腐坊忙活營生,囑咐滿崽在家中習(xí)字,切莫到外面閑逛。
滿崽點頭如搗蒜,“云胡,你放心,我肯定乖乖在家待著,不給你和阿兄添麻煩!”。
云胡雖覺得他今個兒神色瞧上去有些奇怪,但好在后院攏共就這么大點的地方,任小崽子折騰,也翻不出什么花樣來,索性就依著他的話寬了心。
可誰知,云胡前腳剛走,趕著招呼客人的功夫,滿崽輕手輕腳地從堂屋裏搬出兩個椅子,迭放在矮墻邊上,自己踩著椅子,翻墻就跑了出去。
他同季子彧在城裏逛慣了,哪處人多,哪處人少,他幾乎都能數(shù)得上來,昨日聽阿兄說城門封著,季子彧興許還沒有被帶出城,他便琢磨著,既是人在城中,四下又都是府役,他們能藏身的地方,必然是在人煙稀少的破舊巷子裏,只要他沿著正涯街,往周圍彎彎拐拐的巷子裏轉(zhuǎn)悠,說不定就能摸到點什么線索。
打定主意后,他一路尋了過去,擔(dān)心中途會遇到阿兄,碰上有持刀的府役,他就躲藏起來,等府役走遠(yuǎn)了,才敢冒頭。
正涯街本就不算是多繁華的地方,故而這四周巷子,住的也都是三教九流之人,還有多處空閑的院落,要論起來,這兒其實最適合藏人了。
他一面找路,一面低頭尋摸著,途徑一處矮巷時,靠近屋舍外墻的窗欞下,有一團(tuán)并不起眼的布團(tuán)。
要擱平時,他看都不會看一眼,獨獨這次,滿崽似是生了癔癥一般,鬼使神差地彎腰撿起了那布團(tuán)。
布條上的回形暗紋像極了季子彧昨日來找他時,穿的那件外衫,他心裏驟然咯噔一下,忙不迭將其展開。
布條沾染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但寫在上面的一連串鬼畫符,卻是他和季子彧二人之間獨創(chuàng)出來的暗號,這些暗號除了他們倆,沒人能看懂,縱然即便有人撿了去,也只當(dāng)是旁人求仙問道學(xué)來的符咒,斷斷不會往心裏去,這可能也是府役幾番巡邏過,但沒有註意到的原因。
已是暗暗有了思量,滿崽當(dāng)即就仰頭看了看外墻上的窗欞,見那窗欞被木板釘死,只余著一拳頭大小的洞,恰恰能將這布團(tuán)扔出來,他更加確信,季子彧大抵就是被關(guān)在了他面前的這間屋舍裏。
他記了記此處的位置,又墊著腳繞到前門,屏息貼在門板上,聽著屋中隱隱有說話聲,至少有兩三個漢子,他沒敢打草驚蛇,登時便馬不停蹄地捏著布團(tuán)往府衙跑。
臨近府衙,遠(yuǎn)遠(yuǎn)看著門口處立著一人,身形像極了云胡。
滿崽急剎住腳步,瞇著眼仔細(xì)辨之,那人的確是發(fā)現(xiàn)他不見了,急急慌慌跑來府衙找謝見君的云胡。
他不敢再往前走,但又因著手裏還捏著季子彧特地扔出來求救的布團(tuán),一時猶豫不決,若是讓阿兄知道他偷跑出門,還獨自摸去了那般危險的地方,肯定不會輕饒了他。
正當(dāng)他躊躇時,“謝書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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