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童氣得直跳腳，嘴裏嘰裏咕嚕地說個不停。

謝見君聽宗哲翻譯，大抵是在罵老漢不識好歹，早晚被那夷草膏害死。

他借由宗哲，向藥童打聽夷草膏是什么東西，又順道問起那幾個孩子的情況。

藥童瞧著他三人眼生，不像是狄歷部落的人，便警惕地問道，“你們是什么人？來這兒作甚？”

“我等是來此跑商的西戎本部商人，這不是西戎要和熹和通商了，我等久聞貴部的夷草膏盛名，想收些來，好賣給熹和人賺點(diǎn)錢花花?！彼毋涠Y來之前學(xué)了兩句西戎語，此時正好排上了用場，他家中行商多年，自己雖走的是官途，但也耳濡目染地學(xué)來了行商之人的活泛勁兒。

藥童聽著熟悉的音調(diào)，果真不作他疑，但知道是來買夷草膏后，立馬就急了，“夷草膏是那些宵小之徒熬出來，專門謀財(cái)害命用的！那可不是什么好東西！不能往外賣的！”

似是怕三人不信，他指了指走出沒多遠(yuǎn)的老漢，“我們這兒好些人都因?yàn)檫@東西喪命了，你看那老鬼半死不活的樣子，他活不了多久了！還有你問的那些孩子，也都是吸了夷草制成的粉末，才渾渾噩噩，沒個正經(jīng)人樣兒！”

謝見君原是也能猜到些許，但眼下聽小童一言，他愈發(fā)確認(rèn)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只是僅僅得來這些消息還不夠，瞧著小童是當(dāng)真有心想拉他們一把，他又試探著說道：“我等來之前，曾聽聞夷草可釀酒，卻不知夷草膏竟然會害人？”

一提起這個，藥童重重地嘆氣，“這夷草是我們這兒特有的藥草，起初用在安神鎮(zhèn)痛的藥方中，后來不知怎地，就被有心之人拿來制成夷草膏，供牧民們吸食，吸食此物者最開始有心悸胸悶致幻之兆，片刻后便會精神矍鑠，獲其短暫的飄飄欲仙的欣快感....”

果然，接觸夷草誘發(fā)的癥狀，跟自己當(dāng)時飲下馬酒時的不適都一一對上了，謝見君心情覆雜，“那若是長期吸食呢？”他繼續(xù)追問。

“這東西上癮，吸得多了，自然就離不開了...”藥童攤手，滿臉無奈道：“一旦上癮，每日所吸食的劑量需要逐漸加大，才能保其成效，否則這人便會涕淚交橫，手足委頓不能舉，長此以往，肩聳項(xiàng)縮，顏色枯羸奄奄若病夫初起，但真到了那一步，就只剩下等死這條路了?！?

一語話畢，窩棚中忽而鉆出個年長些的漢子，冷著臉沖他呵斥道：“快些閉嘴！被人聽了去，你不要命了？！”

藥童臉色一變，登時捂住嘴后退兩步，轉(zhuǎn)身就貓進(jìn)了窩棚裏。

“不管你們來干什么，趕緊走！別到處瞎打聽，給自己找麻煩！”那年長漢子顯然沒有藥童好糊弄，朝著謝見君三人丟下句話后，也回了窩棚。

適逢有牧民前來看病，謝見君擔(dān)心他三人引起不必要的註目，加之還得在日暮前趕回黃楊縣，不得不先行離開。

往后幾日，他又去了一趟狄歷部落，一回生二回熟，他直接摸去了“大煙館”，照舊用的是自己行商的商人身份，借口還是互市通商倒騰干貨。

但是這回打聽來的消息，可比初次更令人震驚。

旗黑每年都會從大煙館征收高額的賦稅，用來養(yǎng)自己的軍隊(duì)。

他知道這夷草膏不是什么好東西，一方面舍不得錢袋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縱容這東西在部落中盛行，一方面又嚴(yán)令禁止軍隊(duì)裏的士兵，以及部落中的青壯年吸食此物，一旦發(fā)現(xiàn)，嚴(yán)懲不貸。

“身為一個部落的首領(lǐng)，居然會心安理得地吸自己子民的血。”七皇子得知了此事后，搖搖頭，唏噓不已。

“殿下，您再看看這個?！敝x見君從袖口處掏出好不容易搞到的夷草膏，雙手呈到七皇子面前。

小少年被嗆得蹙了蹙眉頭，疑惑道：“謝卿，這夷草膏的香味，孤好像在哪裏聞到過？”他一面努力地回憶著，一面嘴裏嘀嘀咕咕地嘟囔著，“在哪兒呢？究竟在哪兒？”

“殿下不急，此等重要的事情，您慢慢想?！敝x見君心知肚明，但沒有催促，只摩挲著手邊上的小白瓷瓶，那裏面裝的是太醫(yī)前段時間給他開的用作活血散寒的藥丸。

七皇子正滿腦門子發(fā)愁，余光中掃到那瓷瓶，登時回過神來，“孤想到了！”

緊接著他臉色巨變，好似回憶起什么恐怖的事情，猶猶豫豫地沒把話接下去。

“殿下既是知曉，不妨先將互市妥善安置好，回上京再從長計(jì)議，左右狄歷部落歸順稱臣一事兒，還須得向陛下如實(shí)稟報(bào)?！敝x見君在一旁體貼道。

“只是不知...”他話鋒一轉(zhuǎn)，面露為難之意，“不知陛下如今龍?bào)w是否康健。”

說完，他籠袖拱了拱手便要退下。

“等等，謝卿！”七皇子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衣袖，“孤、孤想起來了，父皇每日所食的丹藥中就有這股子獨(dú)特的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