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對峙

(給皇兄提個醒罷了)

霎時間, 偌大的南花苑靜謐無聲，適才吹動的枝葉也止住了。

宋絮清詫異地側(cè)眸望著裴牧曜，映入眼簾的只有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 難以看清他的神色。

許是察覺到她的不安, 裴牧曜微微瞥過，恰好撞上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 稍顯怔楞后又看向裴翊琛, 道：“臣弟無意沖撞皇兄，不過是此處人多眼雜，給皇兄提個醒罷了。”

站在一側(cè)的裴徽瀾聽到這兒, 下意識地掃過周遭環(huán)境，此處除了他們四人之外連只蚊子都不見得，哪兒來的人多眼雜？

但這話她自然不會說出口來打親皇兄的臉面, 只是不由得用余光悄悄地睨了眼宋絮清, 咂咂舌。

裴翊琛溫潤如玉的臉上出現(xiàn)了道僵硬的裂縫, 不過須臾又恢覆了冷靜，語氣淡淡：“原來如此, 那孤還要多謝皇弟指點。”

“皇兄客氣了。”裴牧曜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舉手之勞而已，皇兄不必掛在心上。”

裴翊琛：“……”

他側(cè)眸掃了眼裴徽瀾咬著唇忍笑的表情, 本已平靜的眸色又出現(xiàn)了道裂痕，余光瞥見宋絮清眸底一閃而過的驚詫，心頓時沈了幾分，有意無意轉(zhuǎn)移話鋒道：“你今日進(jìn)宮是為了何事？”

裴牧曜不緊不慢地說：“父皇召我進(jìn)宮談點事情, 恰好有段時日沒有探望母后, 就一道來看看。”

他并沒有將話說的過于明白, 但彼此之間都很清楚, 皇上為何突然召見他。

裴翊琛狀似無意地笑了笑，擺著兄長的架子，“你若是有心就多回來看看，母后天天念叨著你。”

“這是自然。”裴牧曜道，頓了頓，眼眸微瞇：“適才我從父皇那兒出來，他與我提了點事情，恰好皇兄在此，我便不用再跑一趟，在此就和你說了。”

“何事？”裴翊琛問。

裴牧曜稍稍往前走了幾小步，拉近和他的距離，撇見裴翊琛眼底的審慎也不在意，道：“父皇道，大理寺少卿顧長風(fēng)之妹顧沁寧已然回到京中，皇祖母聽聞其幼時的經(jīng)歷疼惜她，故命我在接風(fēng)宴日前去為顧大人道喜。”

宋絮清只與他們隔了點點距離，他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她還是聽到幾個溢出的字眼，心中默念著顧沁寧的名字。

同在東宮，宋絮清曾與顧沁寧接觸過數(shù)次，與一般恃寵生嬌的側(cè)妃不同，其性格尤為溫婉可人從未僭越，說話時柔聲蜜意就像是水做的，別說是男子，她也尤其喜歡。

與她正對的裴翊琛溫潤的眼眸閃過一絲不耐，饒是上一世逼宮失敗那日都未曾見過他如此，這還是第一次，也是有些新鮮。

裴翊琛嗓音沈了幾分，“你想說什么。”

裴牧曜退回適才所站的位置，勾唇一笑：“不巧，那日我有點事不能去，若皇兄那日無事，想麻煩皇兄替臣弟跑一趟。”

聞言裴翊琛眼眸暗了暗，雙眸肆意打量著他，不多時掃向抿著唇的宋絮清，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他不過是提了一嘴，就能瞧見裴牧曜這一面，就算是被他駁了臉面但也不虧，“若我那日沒有公務(wù)在身，便替你跑一趟。”

“那就多謝皇兄了。”裴牧曜將他的神色收入眼中，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垂眸不知在想著什么的宋絮清，想到適才眼前閃過的場景，負(fù)在身后的手握成拳，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帶她們二人回去了。”

裴翊琛點點頭，離去前深深地看了眼宋絮清。

宋絮清捏著手帕的指腹緊了緊，抬眸一動不動地任他打量著。

臨近夏日，背后卻冒出了道道冷汗。

直到裴翊琛消失在視野之中時，宋絮清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氣，可不等完全踏實下來，下一瞬就對上了裴牧曜若有所思的眼神，她心下一凜。

差點忘記了，這兒還有個需要面對的。

且看裴牧曜的神色，似乎并不好應(yīng)對。

宋絮清下意識地抿了抿唇，故作鎮(zhèn)定地與他對視，“適才的事情，謝殿下出手相助。”

裴牧曜語氣淡淡地‘嗯’了聲，側(cè)眸掃過在一側(cè)看熱鬧的裴徽瀾，點了點她的額間，“回你自個住處去。”

“啊？”裴徽瀾眨了眨眼眸，小跑過去挽住宋絮清的手，義正言辭道：“可我們還要一同去放紙鳶呢。”

裴牧曜聞言，神色自若地頷頷首，眸卻一瞬不眨地盯著她們二人看。

宋絮清默然，如炬般的視線落在頭上，下一刻她的發(fā)絲就要化成灰燼隨風(fēng)飛走了。

頂著這道熾烈的眼眸，裴徽瀾到底還是敗下陣來，撇撇嘴：“知道啦知道啦！”

頓了頓，偏頭看向宋絮清，親昵地說：“可是我要先送清兒出宮。”

話音落下的剎那，一道溫?zé)岬恼菩母采纤念^頂，微微用了點勁兒將她轉(zhuǎn)了個身。

宋絮清眼睜睜地看著裴徽瀾的眼神從嬌嗔變成了驚恐，不過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經(jīng)竄了出去，循著腳步聲望去時只能看到她匆匆離去的背影，頭也不回地?fù)]手道別，獨留下她與裴牧曜二人。

話語聲陣陣的南花苑再次靜了下來。

宋絮清沈吟須臾，掀起眼皮睨了眼看不出情緒的裴牧曜，“若殿下沒有別的事，我就先離開了。”

“等等。”裴牧曜叫住她。

宋絮清止住微微抬起的步伐，踩實。

裴牧曜眸光晦暗不明，洋洋灑灑地落在她的頭上，并不在意她是否註意到他的反常。

許久都沒有聽到講話聲，宋絮清問：“殿下還有事嗎？”

在抬眸撞上裴牧曜的視線剎那間，宋絮清稍顯怔楞，他看向自己的眼眸似乎要比往日裏烈上幾分，好似下一秒就要將她拆吞入腹。

眼前閃過上一世出宮時裴牧曜的神情，深藏玄機的，強勢的，與此刻一模一樣，沒有一分一厘的差別。

意識到她驟然升起的抗拒，裴牧曜斂下眸中的幽光，恢覆成往常的模樣，“我送你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