捫心自問,他沒有對不起棠梨的地方，給小人魚投喂吃食，為小人魚繡制鮫綃想辦法,在念一海的這段日子，有小人魚陪著，多了不少趣味。

可棠梨毫不留情把他掃到海里,便是脾氣極好的男子,也很難抑制怒火,陸潛如玉的面龐冷下來,宛若覆了一層不可近人的清霜。

他可以感受到棠梨對他的抵觸，之前他以為是棠梨生性謹慎，無法全心全意與人類來往。

然而，今天發生的事情，證明他的猜測是錯的,小人魚并不是出于謹慎而不愿意接近他，不然不會在救了他之后，又把他掃到海里去,定是有其他緣故。

清澈的水滴沿著他清雋的眉眼落下來，眼眸似寒潭般泠泠幽深,陸潛上了岸，哪怕玄色的錦袍被海水打濕，也無損他的風姿與俊逸。

棠梨呆呆地盯著他，杏眸滿是詫異，陸潛不是昏迷了嗎,怎么突然醒過來了？

她一尾巴把陸潛掃到海里,下一刻卻發現陸潛醒了過來,還有比這更尷尬更丟人的事情嗎？

棠梨欲哭無淚,都怪大白鯊說錯信息誤導她。

陸潛去到岸邊，沒搭理小人魚，把外衫脫下來，扔到一旁的礁石上。

陸潛不說話，兩人間的氣氛很是安靜，靜得讓棠梨的心，七上八下的跳著。

“你…你醒了？”棠梨揪著指尖，有些心虛，“我…我沒有要害你，剛剛是我救了你。”

好吧，她承認，她是個壞人魚，她又說謊了。

不過，其實她也不算是欺騙陸潛，剛剛把陸潛弄到岸上的，就是她啊，她是陸潛的救命恩人，只不過后面發生了一點點小意外。

脫掉外衫，湛藍色的袍子露出來，衣衫貼身，勾勒出陸潛修長的雙腿和身姿。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小人魚是個嬌憨純真的姑娘，然今個讓他發現了棠梨的另一面，她也會當著他的面說謊。如若他不是佯裝昏迷，怕是要被小人魚單純的外表和話語所蒙騙。

小人魚一本正經毫不心虛的模樣，配上她軟軟糯糯故作鎮定的語氣，纖濃的眼睫眨啊眨，平添幾分嬌俏。

陸潛心里有些好笑，面色不顯，晦暗的眸色盯著她，沒有揭穿棠梨，“既然是你救了我，救命之恩，該以身相許。”

棠梨懵了，櫻唇微張，眸子瞪圓，她以為陸潛會生氣，會對她發脾氣，不料，陸潛沒有一句抱怨和不滿的話，而是說什么以身相許。

棠梨白凈的眉頭皺了皺，“你…你什么意思？”

“人間有條不成文的規矩，救命之恩，需要以身相許。”陸潛踱步走到棠梨跟前，“你知道什么是以身相許嗎？”

棠梨低著頭，心里哼了一聲，她當然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棠若幽告訴過她的。

陸潛就是個登徒子，還想對她以身相許，想得美！

棠梨：“我娘說，不能隨隨便便把自己許給別人，就算你是男子，也要自重自愛。再說了，這幾年來，在我手里救過的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若是個個對我以身相許，許的過來嗎？”

陸潛愣了一瞬，而后唇角漾起淺笑，小人魚倒是機靈。

陸潛逗著她，“既然如此，你對我以身相許也可以。”

棠梨氣呼呼瞪著他，她救了陸潛，反過來還要把自己許給他，還有比陸潛不講理的郎君嗎？

棠梨伸出手，“你就是這么對你的救命恩人的嗎？我之前讓大白鯊給了你一袋珍珠，現在我后悔了，你把珍珠還給我。”

陸潛溫聲道：“珍珠是甜姑娘給我的，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棠梨鼓鼓唇，沒有搭理他。

陸潛主動出聲，“甜姑娘不是說不要與我見面了嗎，怎么剛才又救了我？”

還不是因為大白鯊弄錯了，以為陸潛沒命了，棠梨實話實說，“大白鯊說有好幾具尸體漂在海面上，其中就有你，念在我吃了你那么多糕點的份兒上，我來海面看看情況呀。”

怪不得小人魚會出現在海面，原來是為他收尸的。

看來小人魚不算太絕情，至于為何又把他掃到海里，陸潛有心想問個清楚，卻又覺得既然小人魚不想說，他也沒有詢問的必要。

好不容易見到小人魚，當然要說起正事，陸潛薄唇輕啟，“甜姑娘，那天發生的事情，我想對你解釋清楚。我沒有不軌之心，也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是我行為舉止多有不妥，對你造成的困擾，我很抱歉。”

小人魚是個小姑娘，不曾與男子打過交道，誤會他也在情理之中。

棠梨魚尾巴甩了甩，不大好意思。

其實，她也有錯，那天她魚尾巴疼得厲害，本就心情有些煩躁，又不小心親到了陸潛的下頜，除了娘親，她從來沒有親過其他人，也沒有被其他郎君抱在懷里。

幾重因素之下，棠梨以為陸潛在故意占她便宜，后來靜下心想一想，她覺得誤會陸潛了。

棠梨抬眸，坦率的看著陸潛，“我罵你是登徒子，我也有錯，對不起呀！”

陸潛輕笑一下，“無妨。”

這下算是把事情說開了，棠梨偏過頭，“這些人是怎么回事啊？”

陸潛不在意的道：“他們是附近的海賊，平時駕船藏匿于海中，躲過稽查，隔段時間搶劫周邊鎮上的住戶和來往的商隊。今天，這幾個人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

“這樣啊！”棠梨點點頭，“海邊是不少海賊。”

陸潛可真是個香餑餑，他的好兄弟想要除掉他，海賊也要綁架他，好在陸潛有自保能力，逃過一劫又一劫。

棠梨提醒道：“你受了傷，又落到水里，你快回去泡個澡，不然會生病的。”

陸潛應了聲好，卻沒立即回去，“你身子怎么樣了？”

聽到這話，棠梨隔著鮫綃，摸了下腰，“好多了，但還是有點舒服。我問了龜爺爺，龜爺爺見識多，他說這是正常現象，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龜爺爺說人魚長出雙腿前，魚尾和腰間會經歷一番疼痛，接著會紅腫發癢，到了化形的那天，這些癥狀便會自動消失。

既然這樣，棠梨也只能夠忍受著，人魚化形，破繭成蝶，都不是輕而易舉的。

有所好轉，陳大夫開的藥方便用不上了，陸潛從懷里掏出一瓶白玉膏，好在沒有被海水打濕，“甜姑娘，這是我從宮里帶出來的，應當能夠緩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