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不說愛，但是，這句特別，從她嘴里說出。

“霜霜?！苯蔽罩氖?。他心疼她，以后，只想對她更好。

而且，她對他何嘗又不是？

江槐初中時，學(xué)校不遠(yuǎn)處有一個廢棄的井。因為生的漂亮寡言，成績又太好，在那個混亂的學(xué)校里顯地格外扎眼。他的校服，但凡離開了自己視線，便會被莫名踩滿腳印，抽屜里被塞滿了垃圾。

上學(xué)時如此，回家后——他沒有家，誰都不要他。

江槐在學(xué)校一切如常，心里越來越空，像是缺了一塊，他開始，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意義。

學(xué)校附近有一口廢棄的井，深不見底，只看到周邊青苔，每天下學(xué)，路過那里，他會停下，在井邊坐一會兒。井邊是一個排水溝，里面全是污臟的臭水。

少年肌膚似雪，穿著潔白的校服，他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鮮血一點點匯入了臟污的臭水，心里才陡然感到暢快。

有一天晚上，他離開了宿舍，預(yù)備去那口井，徹底了結(jié)這一切。

隨后在路上，遇到了她。

江槐不記得自己聽了多久，隨后，云朵移開，露出了少女皎潔美麗的臉，他手里的校服忽然落了下來，不偏不倚落在她腳下。

那一瞬間，他希望她看他一眼，想起自己骯臟齷齪的模樣，又把自己縮回了陰影。

女孩撿起校服遞給他。那一瞬間，少年從細(xì)窄的腰到消瘦的頸骨全都繃緊了，他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分不清楚是果香還是奶香味兒。

他站在陰影里，明霜沒有仔細(xì)瞧他，把校服塞給他，順口叫他多穿點，就走了。他手指緊緊攥著那件臟掉了的校服，上面似乎還殘余著她的香味。

他再也沒有去過那口井邊了。

白天，他還是學(xué)校里清冷乖純的好學(xué)生，校服潔白，背脊筆挺，獨來獨往。

直到那抹裙擺再度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

兩人說著話，天幕越發(fā)黯淡，云霞燦爛，畫面仿若虛幻。

趙西檬又從他們面前走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明霜瞧著她笑，叫她過來，“給你變個小魔術(shù)，看不看？”

是一頂能變出白鴿的帽子，是明霜之前在一個吉普賽人擺的攤子上買的。

見她細(xì)白的手翻動，鴿子出現(xiàn)，又消失。

趙西檬到底年齡小，睜圓了圓圓的大眼睛，有些想靠近，但是還是要維持出一副很驕傲的樣子來，明霜唇彎了彎，拿出那只白鴿，彎腰對她說，“姐姐把這個送給你，要么？”

江槐在不遠(yuǎn)處看著。

明霜對小孩很好，尤其是小女孩。前段時間，江槐找文件時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張明霜的捐款證明。她一直在給山區(qū)失學(xué)的女童捐款，維持了大概有五六年，明霜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江槐也不知道。

他沒有提起這件事情，提了，約莫明霜也會抵賴，說是別人做的。她嘴硬，江槐最近越發(fā)覺得，她很像是一只蚌，似乎有三層，透過了開朗熱烈的外殼，再近一步，就是冷硬的蚌殼，可是內(nèi)地里，又是極為柔軟的蚌肉和珍珠。

“要。”趙西檬一把接過那只鴿子，鴿子做得精巧，白翅，紅紅的嘴兒，很是可愛，摁肚皮還會咕咕地叫。

江槐站在不遠(yuǎn)處，安靜看著他們，晚風(fēng)拂動了他的額發(fā)，露出清俊的眉眼，淡淡的，濃郁的晚霞之下，明霜瞧他，總覺得看出一股子清艷來。已婚男人，到底還是和之前不一樣。

“你老公對你真好?！睅兹硕奸_這對新婚小夫婦的玩笑。見江槐眼睛一直停留明霜身上，包括那頓茶點，他對她的在意和照顧都極為顯然。

明霜笑，調(diào)皮地說，“雖然是我追他的，但是我對他不好，他對我好。”

“你騙人?！钡故菦]想到趙西檬人小鬼大，“你給他倒水，叫他吃藥，一天三次你都記得?！痹谮w西檬眼里，這算是對一個人很好了，都沒人這么對她，她不吃飯都沒人記得。

明霜倒是沒想到，這小屁孩竟然還會觀察人，竟然暗戳戳觀察他們。

“在家，他給我洗衣做飯呢?！泵魉f，“在外頭，我就多照顧他一點?！?

大家都嘩啦笑開了，江槐看著清冷，氣度不凡，不料想在家竟然也是個老婆奴。

江槐性子疏冷，在外人面前話一直極少，包括最開始對她，即使很喜歡了，也習(xí)慣內(nèi)斂。直到新婚后，有了肌膚之親，他有了安全感，私下對她的話才越來越多。

明霜才慢慢發(fā)現(xiàn)，他原來是這樣的性格，倒是也覺得生動有趣。

江槐委實一點都不無聊，不過，不愿意展現(xiàn)給別人看而已。

最近，她甚至有種錯覺，覺得她和江槐，是到了婚后才開始真的談戀愛的，她開始慢慢了解江槐的各種習(xí)慣，開始慢慢習(xí)慣于停駐于一個人身旁。

這趟旅途結(jié)束了。晚上下榻酒店，正巧也是同一家酒店，不過不在一個樓層。

他們房間是位于頂樓的大床房，從外眺望出去，能把最好的景色收入眼底。

明霜懶洋洋地看手機(jī)。她加了趙西檬的微信，答應(yīng)明天給她折千紙鶴，趙西檬說她同學(xué)都有，她爸爸不給她折。

明霜找了張紙，看手機(jī)教程，盤腿坐在床上，試著給趙西檬折千紙鶴。

江槐洗過澡，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的，明霜嗅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才知道他靠近了。

她的手陡然被按住，江槐抱起她，放在自己懷里，然后把她的折紙挪開。

明霜，“江槐，你干嘛？”她伸手要去拿，又被江槐按住，把她的手放回他身上。明霜于是惡意順手在他瘦窄的腰上掐了一把，她知道他腰極為敏感，江槐睫毛猛然一顫，卻沒松，就是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