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13 21:01:17 字數(shù)：3571

許是白天睡得久了，回到房間后過了好一會兒，柳嬈溪仍是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沒有半點睡意。最后，她想著這個時間大伙兒都睡下了，應(yīng)該不會有人註意到自己這裏，便干脆起來，走到桌旁點亮了蠟燭后又坐回了床上，整個人靠著床頭看起書來。

這一看，便是一整夜。直到起床的報時聲響起，柳嬈溪才覺得有些困倦，卻必須得在洗漱好之后前去“菩坤宮”伺候著。為了給自己醒醒精神，她特意用了涼水洗了臉。一股寒意隨著手心、臉部漸漸傳遍全身。在打了一個寒顫后，倒也真是清醒了不少。去到“菩坤宮”的時候，皇后還未醒來。與馨兒交接了班之后，她便走進內(nèi)堂，安靜地守在床邊，等著天亮。

以往守夜的時候，柳嬈溪都是這樣與皇后近距離地待著的。今日跟往常一樣，這裏只有她與皇后兩個人，如果她要動手的話，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如愿以償?shù)?。但她的目標不僅僅是這個躺在床上的女人，還有引發(fā)這場覆仇的始作俑者，那個皇后跟了一輩子的男人。

不知是天氣的寒涼容易惹人思緒翩踏，還是因著隱隱作祟的倦意容易使人多愁善感，看著床上那張?zhí)襁m嫻靜的面容，柳嬈溪忽然想著自己剛到“菩坤宮”時，皇后還會時不時地因著做惡夢而半夜醒轉(zhuǎn)。即便是在睡夢中，眉心也從未平整過。正是在那段日子裏，她才從皇后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夢囈中得知了真相，確定了自己樣應(yīng)該立足的陣營。

然而也是在那段時間，柳嬈溪心中雖是恨著的，卻多少還想著這些年皇后對自己的好。無論是不是為了日后的利用，那些照顧的確讓當初無依無靠的她感受到了一絲溫暖。而皇后心中定是早有悔意，才會這般夜不安寢，借著對自己的暗中幫襯以贖當年的罪過。那時的她雖未讀書識字，卻是個明理之人，也知曉“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所以她不是不曾想過讓自己的報仇計劃只針對天謁國君。

可嘆的是，前后不過一個月的光景，皇后的心境便有了如此天壤之別。柳嬈溪不知道是該說她的心態(tài)好，還是該說她的偽善面具實在是太過完美。又或者，真正改變的是自己。如今的柳嬈溪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那個善良的小丫頭了。她的心早已被仇恨啃噬得千瘡百孔。而那些被啃噬出來的縫隙又會被新註入的仇恨一點一點填滿……就這樣，周而覆始，越陷越深，直到再也回不去當初了。

盡管，在一開始做出選擇的時候就知道會是這樣，但到真的發(fā)現(xiàn)了，還是免不了一陣悲戚。有時候，柳嬈溪也會暗恨自己的不爭氣。因為她不止一次地想念曾經(jīng)那個怯懦的自己，也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可以的話，她寧愿自己的身上沒有這些被命運安排的東西，也不愿自己背負著天謁國的長公主的名分。最好的就是，她就只是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民間女子。退而求其次，她也可以是一個不起眼的卑微宮婢，仰仗著主子的心情而活。那樣雖然辛苦危險，她卻有機會永遠都是自己。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就在柳嬈溪思緒天游地竄間，皇后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著她，迷迷糊糊地問到。

“回稟娘娘，天還未亮，您可以再睡會兒?！惫浪懔艘幌聲r間，柳嬈溪柔聲細語地回答到。在她說完這些后，皇后便輕哼了一聲，翻了個身繼續(xù)睡去了。

這下，柳嬈溪才很明顯地看到皇后鳳塌上空出了好大一塊兒，那寬度恰好能容下一個人。她不禁微微蹙眉：自打她來了“菩坤宮”，天謁國君便沒有再涉足過此處。這其中固然有她的原因，但更多的呢？她雖有半個月沒有在皇后跟前伺候著，可是這個女人的望眼欲穿與心心念念她還是能猜出幾分的。

皇后與天謁國君是結(jié)發(fā)夫妻，卻仍是抵不過帝王恩寵的無常。那么，等到風華絕代的一國之母年老色衰之時，凄涼怕是會更甚如今。眼下最得寵的傾貴妃呢？如果她也跟皇后一樣，只是個一心盼著君王寵幸的尋常女子，又會是怎么樣的一幅晚景呢？怕是也逃不過色衰愛弛的命運吧？

想著這些，柳嬈溪心中不由一陣嘆息：如果沒有當年那場算計的話，她絕對會因為這份隱隱的心疼而好好待皇后的。利用或是責罰，她都可以不做計較。只是正應(yīng)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當年皇后為了爭寵不惜視人命如草芥，如今依然挽不回天謁國君的薄情之心，抵不過一個比她年輕貌美的后來女子。

“自作孽，不可活”，這既是柳嬈溪最后給皇后定下的論斷，也是她給自己的未來的總結(jié)。她對皇后遭遇的感嘆是真的，卻阻礙不了仇恨的吞噬。無論是皇后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都要為自己自私自利的所作所為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而早就因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的她自己，何嘗會有好的結(jié)局呢？與當年的那場血案有牽扯的人都是註定不得善終的！

所以，她才會那么抗拒柳炎鑄的靠近，才會那樣毫不猶豫、不留余地地拒絕傾貴妃的提議。不為別的，只因為那個男子的純良是她曾經(jīng)擁有現(xiàn)在卻鞭長莫及的東西。那樣一個人是不應(yīng)該趟進這趟渾水的。

在知道沒有辦法阻止柳炎鑄對自己好的時候，柳嬈溪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在一切徹底覆滅的那一天，她不會懺悔或是贖罪，卻會用自己的方式讓他擁有的一個光明的未來。這便是她對他的補償，也是她為他力所能及的最后的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