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一開一合之間茍延殘喘,若翾緩緩闔上眼睛,沈入無邊黑暗之中。
弘歷徹底慌了,他打橫抱起若翾,將她放在寢殿的榻上,下死勁兒地掐著她的虎口、人中,搖晃著她的肩膀。
可是榻上的人只是沈沈睡著,殿外響起腳步聲,四個隨行太醫(yī)走了進來,錢謙益伸手把脈,張義之翻開著若翾以前的脈案,李毅府則尋出薄荷清油交給小宮女,命她抹在若翾鼻下。
錢謙益眉峰皺起,他同張義之交談一陣,兩人臉色越發(fā)難看。
弘歷重重地一拍案幾,“到底怎么樣!你們倒是說啊,竊竊私語些什么?”
錢謙益、張義之二人撩袍跪下,張義之拱手道:“貴妃娘娘面色泛青,呼吸時緩時促,指甲呈現紫色,此乃心疾,是貴妃娘娘本就有的痼疾,此次不知娘娘受了何等刺激,心疾越發(fā)重了,臣等以為以為”
弘歷怒道:“以為什么?說!”
張義之只得道:“以貴妃娘娘如今身子的現狀,縱然往后好生調養(yǎng),心情不再大喜大悲,亦只有只有十年壽命了。”
十年!十年!多么短暫的歲月,弘歷頹然垂首,他本想著冊立她為皇后,讓她長長久久地陪伴自己,沒想到,“朕不聽你們這些妄斷之言,你們給朕好生醫(yī)治,貴妃若有差池,你們便提頭來見!”
錢謙益等人忙應了聲,四位太醫(yī)商議著開了一個藥方子,腳步輕輕地退出正殿。
弘歷走到榻邊,將若翾攬入懷中,她還是沈沈睡著,這么纖細的人、這么輕的呼吸,他已經五十五,不是談情說愛的年紀,可是此刻抱著她,他低聲道:“你不能不能如此待朕,朕絕不會放過輝發(fā)那拉氏全族,朕要讓那個賤婦付出慘重的代價!”
他將若翾輕柔地放在床上,命人取來溫水,親自為她擦去嘴角的血跡,他的動作是如此的溫柔,仿佛手下觸碰的是他此生的軟肋,是他不能失去的脊梁,可他吐出的話語卻是如此的刻薄無情,“廢皇后正黃旗身份,打回下五旗鑲藍旗原籍,褫奪輝發(fā)那拉氏世管佐領之銜,降訥蘇肯為藍翎侍衛(wèi),無朕旨意,終生不得回京。”他理了理若翾凌亂的鬢發(fā),“收輝發(fā)那拉氏母家官房,至于輝發(fā)那拉氏,收皇后、皇貴妃、嫻貴妃、嫻妃冊寶,降其待遇為答應,收鳳印,囚禁永和宮。從今日起,輝發(fā)那拉氏的女子不許選秀,終生不入皇家!”
一旁記下圣旨的陳進忠每寫下一個字,心頭便一跳,輝發(fā)那拉氏家族到現在不曾徹底淪落為底層,就是有這個世管佐領之銜撐著,如今萬歲爺連這個都撤了,可見是不給皇后母家一點余地了,可是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心驚膽寒。
“每日去永和宮外唾罵輝發(fā)那拉氏,朕要她不得好死!”
陳進忠忙道:“奴才這就命人去草擬圣旨,今日已是四月十六,再過四五日也就回京了,萬歲爺這旨意”
弘歷恨聲道:“朕等不了五日了,你現在就快馬加鞭回京,去后宮宣旨,待朕回京之后,朕要看到一個讓朕、讓貴妃滿意的局面!”
陳進忠應是,腳步匆匆地出了正殿,因走得匆忙,他打了個趔趄,險些摔倒。
殿內一時只余弘歷若翾二人,他俯下身,在她耳邊道:“你瞧,朕沒有輕饒了輝發(fā)那拉氏,咱們百年不會白白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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