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京城南門出發(fā)，一路往南，過江后再無大雪，氣候漸漸變暖，每走幾個城鎮(zhèn)都要脫下一件衣裳，待行至飛魚鎮(zhèn)時已經(jīng)只比夏裝多一件小褙子了。
飛魚鎮(zhèn)是位于大梁南部邊境的一個小鎮(zhèn)，倒也不是正南，略有些偏東，是一個貿(mào)易發(fā)達、人口密集的海港小鎮(zhèn)，當?shù)厝硕嘁韵潞２遏~而生，飛魚鎮(zhèn)因此得名。每日都有數(shù)百客商涌入飛魚鎮(zhèn)，收購新鮮的魚類蝦貝，姬家飯桌上的海鮮也不少是來自飛魚鎮(zhèn)，但飛魚鎮(zhèn)最著名的還不是它的魚類蝦貝，而是龍綃衣與鮫人淚。
《搜神記》曾有記載：“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鮫人生活在南海之外，擅長紡織，可以制作出入水不濕的龍綃，哭出來的眼淚能變成珍珠，鮫人的油，一旦燃燒，將萬年不熄滅。
飛魚鎮(zhèn)的龍綃與珍珠是不是鮫人做出來的喬薇不知，但龍綃衣確實輕如蟬翼、不盈一握，珍珠也又大又圓、潤澤無比，至于鮫人的油么，市面上倒是未曾見過。若是有，喬薇還真想買兩罐子回去，美人魚的魚肝油，想來比什么鯊魚、鱈魚的魚肝油強多了不是？
“你在看什么？”塞納鷹問她。
塞納鷹便是那一襲黑袍的男子，同行一段時日，彼此熟悉了，也就知道他名字了。
喬薇笑著看了他一眼：“你說你咋不叫塞納河？”
塞納鷹嚴肅地說道：“塞納河是我祖父。”
喬薇噗嗤一聲笑了。
她總莫名其妙地笑出來，塞納鷹已見怪不怪，堅持問道：“你在看什么？”
喬薇如實道：“我在看有沒有鮫人油。”
塞納鷹陷入了沉思，明顯是沒有的，他想。
“龍綃啦！賣龍綃啦！上等的龍綃！新出的龍綃！”一旁的一個小攤上，一名皮膚黝黑卻一臉精明的小伙子揮舞著一片淡紫色的輕紗賣力吆喝，他看見了喬薇一行人，這個港口小鎮(zhèn)擁有來自五湖四海多達萬眾的外地人，小伙子每日都能看到新奇的裝束的面孔，卻從未見過這樣的一群人。
他最先看到的是走在最前頭的那個姑娘，穿著白裙、外襯一件藍色透明紗衣，整個人清爽得像是被雨過天晴的碧空，一雙眼睛充滿了靈氣，眼珠黑亮，像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黑珍珠。
隨后他看到了不遠處的男子，他是個子最高的一個，穿著白色長袍，長袍上繡了玄色竹葉，渾身都散發(fā)著一股儒雅高貴之氣，他戴著面具，面具下的一雙眼睛深邃得望不見底，飛魚鎮(zhèn)最溫暖的眼光照進去，也照不出半分暖意。
小伙子的吆喝聲漸漸就小了下來。
喬薇也在此時走了過來，看著他手中的輕紗道：“這真的是龍綃嗎？”
小伙子回了神，笑著拍了拍小胸脯道：“當然了，阿四做生意從不騙人的！”
喬薇捏了捏淡紫色的輕紗，手感極好：“我聽說龍綃都是鮫人族的姑娘紡織的，你這也是嗎？”
小伙子信誓旦旦道：“當然，都是新從海底運上來的。”
喬薇又沒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小伙子一臉納悶地問。
喬薇忍住了笑意，說道：“笑你忽悠人的本事不到家啊。”
小伙子切了一聲道：“誰忽悠你了？我這龍綃就是從海底運上來的！識貨的就買，不識貨的就算了！”
喬薇眉梢微微一挑：“我聽說龍綃入水不濕，這一匹也是如此？”
小伙子仿佛早料到喬薇會有此一問，眼睛都沒眨一下，說道：“那是一品龍綃，你來得不巧，一品龍綃賣完了，這個是二品龍綃，除了沒有入水不濕的功效，別的都與一品龍綃一樣！”
這謊撒的，太以假亂真了，自己是個外地人，隔日就得走了，未必有那個閑工夫等他的一品龍綃，自然無從見證他話中的真假了。
喬薇好笑地把龍綃放回了攤子上，拍拍手，揚長而去。
小伙子沒好氣道：“哎，你這人！不買你問我那么多！有病啊！”
哐啷！
攤子被砸了。
是塞納鷹砸的。
塞納鷹面露兇光，嚇得小伙子連喊人都不敢了。
之后喬薇又逛了幾個攤子，攤子上的東西終究不比店里的，價錢也參差不齊，正所謂沒有未來，必然背叛，在這種流動性大、回頭客少的地方，就別指望商家講什么良心了，反正大多數(shù)人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上當了，就算哪日回過味兒來，也已經(jīng)離開飛魚鎮(zhèn)了，難道為了一點假貨次貨就殺回飛魚鎮(zhèn)與人理論么？
最后還是塞納鷹領著喬薇進了一家布莊，里頭有上等的龍綃，揉起來和云朵似的，輕軟極了。
喬薇買了兩匹，塞納鷹掏的腰包。
燕飛絕湊近姬冥修，戲謔道：“瞧瞧人家，媳婦兒都替你養(yǎng)了。”
又不是真是他媳婦兒，姬冥修才不在乎。
逛完了，塞納鷹領著眾人往來時的路走去。
燕飛絕疑惑道：“哎老塞，我們就是打那兒來的，你是不是走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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