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客人故意遮掩本來身份,但氣質神態卻無法改變。絳真閱人無數,縱然是微服前來的某位王爺,她也可以從舉手投足的細節中,準確辨明來人身份。
這程三五在絳真眼里,就是一位江湖中人,而且看那略顯粗舊的箭袖勁裝、未加修整的須發,顯然不是什么名門大派出身。再搭配那堪稱粗鄙無禮的言辭,哪怕僅是一句,絳真也能斷定程三五此人出身卑賤,幾乎堪比綠林賊寇之流。
察覺到程三五那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游移,絳真面不改色,柔笑以對,任憑誰人來看,都會深感此姝教養極佳。
然而絳真見慣男子的丑陋作態,即便是初時裝作禮數周全,不過多久就會流露出垂涎之色。只是沒有幾個會像程三五這樣,一上來就用赤裸裸的目光掃視自己,仿佛把這里當做是北邊循墻一曲那些卑屑妓館,只要掏出錢來就能立刻脫褲子辦事。
絳真邀請三人登樓,程三五盯著絳真那筆挺后背,邁步間若隱若現的浮凸曲線,他身子微傾,詢問起一旁阿芙:“她管你叫姐姐,難不成你經常光顧這里?”
“我可是天香閣的常客。”阿芙似笑非笑,豐唇如菱角微勾。
“等等,這不對吧?”程三五撓撓頭,實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可你是女的呀,你來這里,沒那家伙什兒啊。”
這話一出,不止阿芙,連絳真與秦望舒都是腳步一頓,現場陷入尷尬沉默。
“哦,我明白了。”程三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意味深長地看著阿芙說道:“原來你喜歡這種調子,真沒看出來啊。”
走在前面的絳真若無其事,迅速恢復如常、繼續邁步登階,跟在后面的秦望舒羞愧難當,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直接拔刀往程三五背心捅去。
阿芙未見怒意,提了提腰間錦囊,然后一巴掌抽在程三五屁股上,笑瞇瞇地問道:“我帶了角先生,你要不要一起來?”
程三五被抽得渾身雞皮疙瘩狂冒,頭搖得撥浪鼓似的,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不用!”
眾人說說笑笑來到二樓,撥開水晶珠簾,此地陳設精巧之余又不會過于繁冗。三張檀木坐榻并無雕飾,鋪著錦褥繡枕。坐榻之后亦垂紗帳,傳出陣陣絲竹樂聲,想來是閣中樂師。榻上幾案擺著產自江南越州的秘色瓷器皿,碧青堪擬柳翠,晶瑩潤澤有如湖水,將江南煙雨的一抹韻味帶來此間。
與一樓無墻無門不同,二樓門扇層折,打開那雕花朱漆門扇后,可以望見天香閣之外的景象。如今天色已暗,平康坊中各處燈火通明,讓人窺見長安最繁華的方寸天地。
程三五未曾踏足江南,但也能感受到此間主人要將這里營造出迥異于長安的意境氛圍。
婢女們將安置廳室中央的一尊錯金博山爐挪開,清幽蘭芳飄蕩,久處此間衣袂留香、飄飄欲仙,不負“天香”之名。
眾人相繼落座,絳真與程三五各自單獨一榻,阿芙坐下之后,輕拍坐榻錦褥,朝一旁侍立的秦望舒說道:“今日就是來散心的,都各自解兵落座吧。”
秦望舒臉上難抑喜悅之情,當即解下佩刀,與阿芙同榻而坐,朝著對面的程三五露出得意之色。程三五一幅不明所以,只是乖乖將佩刀解下。
就見絳真輕輕擊掌,當即就有婢女魚貫而至,手捧酒食,端上各人身旁幾案。
這些酒食分量都不甚大,首先是一碟嫩白筍條,程三五看得滿臉迷糊,絳真微笑說道:“這道菜叫‘秋風思吳中’,幾位不妨先開開胃。”
程三五拿起象牙箸,夾著一根“筍條”吃下,先是感覺口感清脆,隨即發現內里有鮮嫩肉餡,與那稍顯寡淡的“筍條”搭配起來,頓時甘甜可口,似有湯汁化開。
盡管這一碟菜就夠程三五幾口,但他還是被勾起食欲,連連下筷,眨眼間掃蕩一空。
“這是將菰菜內里掏空,填入的莫非是鱸魚肉?”阿芙品嘗幾口后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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