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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3）

第一章

“二太太怕是不怎么喜歡這位新來的林姐姐。”

惜春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又放下，道。

坐在她對面的是賈玩，正撐著頭，呆呆看著面前那盞沏的釅釅的茶，足有兩寸高的茶盞里，只見葉子不見水，綠茶硬是沏出了紅茶的色兒，其味道可想而知。

賈玩完全沒注意惜春在說什么，只覺得眼皮漸漸沉重，不過他很清楚自己這會兒若敢趴下，只怕會立刻被灌上一肚子的苦茶，于是強(qiáng)打起精神，道：“怎么？”

這萬金油的兩個字，甭管什么話，總能囫圇接過去。

果然惜春全然沒發(fā)現(xiàn)，自家弟弟根本不知道自個兒剛說了什么，解釋道：“林姐姐到的時候，大太太、二太太、珠大嫂子、璉二嫂子，還有我們姐妹們都在，正圍著林姐姐說話呢，二太太就忽然問璉二嫂子，月錢放了不成。

“這話原也沒什么，只是璉二嫂子每日都會去二太太房里請安并回事，二太太向來不在老太太屋里說這些的，偏今兒璉二嫂子忙著安置林姐姐的時候，問了這么一句……總覺得有些奇怪，許是我多心了也不一定。”

賈玩“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他倒不覺得是惜春多心。

就好像人人都在稱贊甲的包包好時髦的時候，乙忽然來了一句‘昨天的電影真好看’一樣，聽的人當(dāng)然會覺得有些突兀。

若分析乙的心態(tài)，無非是兩種，或者見不得甲成為眾人焦點(diǎn)，或者想在甲面前，顯示一下權(quán)威。

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二太太不喜歡黛玉這個命題，都是成立的。

只聽惜春又繼續(xù)道：“這也就罷了，偏璉二嫂子又提起‘找緞子’的事兒，二太太就說‘該隨手拿出兩個來給你這妹妹裁衣裳的’……怎么就用了‘隨手’兩個字呢，聽著就像……”

她皺著眉，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賈玩在心里補(bǔ)充了半句“……暴發(fā)戶打發(fā)窮親戚似的”。

惜春又道：“連我都聽得有些不自在，何況是別人？老祖宗當(dāng)時臉色就不大好看了，幸好璉二嫂子激靈，給圓了過去，老祖宗便沒再說什么，讓大太太帶著林姐姐去拜見兩位叔叔去了。”

說完嘆了一聲，道：“可憐林姐姐千里迢迢來投親，才一進(jìn)門，就遭遇這么一出，心里不知怎么難受呢！”

賈玩道：“不過兩句隨便的話兒罷了，或許林姐姐沒察覺出來呢？”

若所有人都像她們這樣，隨便一句話都要在心里來回嚼三遍兒，還讓不讓人活了？

惜春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道：“你當(dāng)所有人都同你一樣，整日里稀里糊涂的過日子？那位林姐姐的心思，只怕比我們還仔細(xì)。

“晚上吃飯的時間，老祖宗問起課業(yè)，林姐姐說才讀完了《四書》，因祖母說我們姐們不曾讀什么書，不過認(rèn)得幾個字罷了，后來寶二哥回來問起，林姐姐便說‘只些許認(rèn)得幾個字’……

“你說說，這像是連二太太言外之意都聽不出來的樣子么？”

賈玩還是忍不住，大大的打了個哈欠，含糊道：“你若覺得林姐姐可憐，過去開解開解她就是了。”

惜春自嘲一笑，道：“我哪里是可憐她，我是可憐我們自個兒。

“林姐姐是老祖宗的親外孫女，兩位叔叔的親外甥，尚且招人白眼，何況是我們兩個？我們雖是姓賈的，卻隔著好幾輩兒呢，小時還好，如今漸漸大了，住在這西府里不尷不尬的，偏偏那邊，又全然指望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