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葉崢正經(jīng)神色：“沒有十成,也有八成。”

并非葉崢自信，而是他在前世的課上了解過這種病，上輩子這病俗稱大脖子，乃是因人體內(nèi)缺碘而造成的甲狀腺增生肥大,聽說建國前此病常發(fā)于遠離海邊的山區(qū),后來由專家指導,在食用鹽中加入一定碘,人民開始食用含碘鹽后,這病就慢慢消失了。

碘元素天然存在食物中,比如白菜、花菜、甘藍、葡萄、橙子、香蕉、雞蛋中都含有一定量的碘,各類海產(chǎn)品中更是富含碘元素。

現(xiàn)代人可食的東西多種多樣，即便不攝入含碘鹽,也不會導致身體缺碘，但古人就不一樣了，古代底層老百姓吃東西只為果腹，從來談不上營養(yǎng)搭配，等做了災民，便是果腹都困難,樹皮草根都沒得吃,天天有人餓死,缺少某種微量元素而生病，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王仁芳的眼睛一亮：“那書中有醫(yī)治之法？你可愿意貢獻出來？”

若這人真有法子,或可解了眼前的危機,便是無法化解全部，能暫緩流民的抵觸情緒也是好的,到時候知州和守備回來,見州府安然無恙,自然少不了他王仁芳的功勞，即便到時回不來，他王仁芳守城有功，上面即便怪罪下來，也可功過相抵，保他安然無恙。

葉崢點點頭：“大人放心，學生正是為此而來。”

“好！”王仁芳一拍葉崢的肩膀，“若你的法子真能行之有效，到時論功行賞，自少不了你一份！”

葉崢苦笑一聲：“學生并沒有想過那個，只是學生聽過一句話，覆巢之下無完卵，如今學生既已在州府，只求保全自身和家人，其余再不多想了。”

此話一出，倒叫王仁芳更加高看他一眼，他本以為這秀才獻策乃是為名為利，便以論功行賞之言來安撫他，但觀他此話，顯然對州府的形勢有所預見，是為自保而已。

這倒暗合了王仁芳的性子，再看葉崢，便比先前多了些親近之意。

他將葉崢引入座上，仔細詢問起實施的具體法子來。

葉崢所提之法有三：一是在城外設醫(yī)療棚，也無需名貴藥材，棚內(nèi)熬煮海帶湯提供給流民食用，海帶他可以提供。二是發(fā)動城裏富戶捐衣捐糧，給流民一口飯吃，使他們能活下命來。三則是發(fā)動差役每日在醫(yī)療棚外巡邏執(zhí)勤，謹防鬧事起哄之人。

這三點條條切中要害，王仁芳并不是沒想過，先前最難的便是分辯流民是否患有傳染惡疾，只要這一點被確認，其余兩條只是常規(guī)方法而已，如今葉崢能解決這最關鍵的點，下面兩條自然是容易辦。

于是當天，城裏各大醫(yī)館藥鋪的大夫便被請進州府衙門，由葉崢對這大脖子病的背景和治療做詳細解說，城裏的富戶則是王仁芳親自帶人上門做工作。

期間的困難自然是有，推脫和不信者也多。

譬如仁善堂的老大夫便十分固執(zhí)：“老夫行醫(yī)數(shù)十載，從未聽過海帶還能治病，此等奇技淫巧，草菅人命的行為，恕老夫不能同流合污。”說完就起身走了，還帶走了一大批有頭有臉的大夫。

這好歹還是看在王主簿的面子上，才聽一個不通醫(yī)術的窮酸秀才大放許久的厥詞，不然問清此人不通醫(yī)理的第一時間，老大夫們就拔腳走人了。

最后還留著的只有幾位年輕的醫(yī)館學徒。

這幾位學徒是因為自身有過同樣的經(jīng)歷或者得貴人幫過忙，同情流民遭遇，愿意給葉崢搭把手。

但他們也很坦誠：“我們幾個醫(yī)術低微，也不受師父看中，就算留下來，恐怕能幫的也有限。”

葉崢安慰他們：“無妨，能有幾位幫忙就很好了，等此方的效果顯現(xiàn)出來，相信老大夫們會回心轉(zhuǎn)意的。”

王主簿那邊的成果比葉崢好得多，州府的富戶不少，估計也探聽了幾日消息，覺察出此事不簡單，正是憂慮的時候。

若流民涌入城中，到時候第一個瞄準的肯定是他們這些富戶，他們都上有老下有小，內(nèi)宅又有不少女眷，那時還得了？如果非要在破財和遭殃中二選一，指縫裏漏一點米糧，似乎也不是什么難做的選擇。

這一日匆匆過去，夜半，流民再次沖擊城門，再次守城衛(wèi)和流民各有死傷。

葉崢早上起來，剛用過早飯，王主簿就匆匆派人請他過去議事。

葉崢聽了昨夜爆發(fā)的沖突，對王主簿道：“大人，設醫(yī)療棚之事宜早不宜遲，再爆發(fā)一次，估計守城衛(wèi)就抵不住了，不如用過午飯，便把此事宣布給流民聽吧。”

昨夜商量的好好的，事到臨頭，王主簿又有點猶豫了，這倒不是說王仁芳不想支持葉崢了，而是他此人本就是個回避型人格，任何商量得好好的事，臨場都有可能退縮。

葉崢看出他的性子，體貼道：“若大人不想出面，我愿為馬前卒，只需大人陪著走一趟便是。”

王仁芳聽葉崢這么一說，想這自己不用當著眾人說話，便又答應了。

城門前，流民和守城衛(wèi)之間氣氛一觸即發(fā)，因昨夜又死了人，地上還染著沒有沖去的鮮血，也不知是流民的，還是守城衛(wèi)的。

流民們目露兇光，就連老人和女人，眼底也滿是血色，這是一種反正要死，不如拼了的狠勁兒。

葉崢一瞧見這樣的眼神，就覺得這一趟不來，恐到了今夜，流民就要不顧一切魚死網(wǎng)破了。

葉崢身后跟著云爹，身旁是王主簿，跟著一堆差役，各個手持刀棍，呈半包圍拱衛(wèi)。

到了城邊，葉崢也不廢話，只身走上城樓，面對著上百兇神惡煞的流民他也不膽怯，聲音清朗，將要在城外建醫(yī)療棚和施粥棚的消息說了。

流民們果然不信，一個流民罵道：“狗官，休要花言巧語騙人，先前我們只求進城尋一溫飽活命的法子你們都不許，如何現(xiàn)在又會假好心還要替我們治病！無法就是哄騙我們，讓我們放棄抵抗，在城外等死罷了！”

又一流民道：“就是，大家不要相信，這些狗官都是一樣的黑心東西，哪裏會把我們流民的命放在眼裏，他們不讓我們活，我們也不讓他們活，大家要死一起死！”

“要死一起死！”

“就是，要死一起死！”

“都別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