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虞洲】城外十幾里的地方，李潮歌才勒緊了韁繩，卻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xù)驅(qū)馬緩緩向前走著。琉璃在他懷里睡著了，伏在馬鞍上輕聲打著小呼嚕。
慕清魄見他勒馬，速度也慢了下來。
李潮歌在月光底下慢吞吞地往前走，慕清魄便在旁邊不發(fā)一言地陪著。
也不知走了多久，李潮歌忽然開口道：“你怎么不問問我，明明駐守虞洲的李家人只有數(shù)千個，為什么我非得等那些人全都撤走了才敢離開？”
慕清魄聽著他的口氣，覺得他快要哭出來了。
沒等慕清魄開口，李潮歌便自己低低地答道：“那是因為我心里有愧，我怕李家的人恨我…其實也沒什么，他們本來就恨我入骨，多一些少一些又有什么分別。”
慕清魄心道：你不是怕李家人恨你，你是怕李釋恨你。
“我不想見到李釋，”李潮歌聲音很小，小的幾乎只有他自己能聽到，“仙人臺的事情發(fā)生之后，他嘗試過救我，可是沒有成功。后來我被李家人困在了他們私宅的地牢……最后還是他偷偷把我放了出來。我這一輩子，都是欠他的。”
李潮歌的耳邊仿佛響起了孩子的哭聲……
四年前，李家私宅的大牢。
“你還在等什么！快跑啊！”李釋邊哭吼道，“你在這里等死么！”
李潮歌剛不久前收了鞭刑，僅僅是神志不清地站著都困難，更別提給李釋一個反應(yīng)了。
李釋來不及等他回神，一個巴掌重重地扇在他臉上：“聽到?jīng)]有！畜生！你快跑啊！”
疼痛喚醒了一點知覺，李潮歌慢慢吞吞地伸出手來，捂著火辣辣的臉。
昏暗的燭火下，他看清了李釋眼中的淚光。
李潮歌混沌不清地說：“可是我該死……”
“你當(dāng)然該死！天下人都知道你該死！”李釋哭道，“可是你不是要去尋你二哥么！你快去啊！”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李釋連拖帶拽地把他扔出牢門，“我叫你滾！你不懂嗎！”
李潮歌一個踉蹌摔在地上，等再站起來，才終于聽懂了他的話。
李潮歌低著頭道：“等我找到了我二哥，我便來你跟前償命。”
“快滾！誰稀罕你的命！近兩萬個人，你賠得起么！”
李釋邊哭邊將他重重地往外一推：“給我活著！別那么容易死了！記得你還欠我們高陽李氏一萬七千八百二十三條人命！”
……
慕清魄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蘭陵蕭氏營中的人都見過你，李家人遲早會知道泄洪是你的計策。雖然你暫時用了障眼法，讓李家人以為這些全是瀟歷一個人的主意，可是這種事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
“不，這不可能，”李潮歌回過神，搖搖頭，“你太不了解瀟歷了。眼下蘭陵蕭氏大獲全勝，這等功勞，瀟歷怎么可能愿意有別人跟他分一杯羹？我前腳剛走，他就一定已經(jīng)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提起我在軍中出現(xiàn)過的事情了。從此以后，天下人便會以為汾水之戰(zhàn)是他瀟歷一個人的功勞。”
“這樣甚好。”
慕清魄想也沒想就開口道。
他只愿眼前這個人再不要卷進(jìn)其他任何的紛爭之中。
“好什么好，”李潮歌低聲道，“瀟歷求勝心切，他被高陽李氏壓在底下那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大獲全勝占了上風(fēng)，誰知道他會不會干出什么遭天譴的事情呢。我獻(xiàn)了’泄洪’之計給他，原本只是想要速戰(zhàn)速決通過汾洲，可是現(xiàn)在仔細(xì)想想，也許是我太心急了。但愿瀟歷能明白什么叫適可而止。”
慕清魄眼皮都沒眨一下：“即使瀟歷不留李氏一個活口，這也是瀟李兩家的紛爭，與你我無關(guān)。”
李潮歌直接就被他喪心病狂的話震驚了：“慕清魄！你好歹也是兩儀家的二皇子，太一氏和兩儀氏坐擁五境，你說這么不負(fù)責(zé)任的話不怕遭天譴嗎？”
慕清魄想都不想：“我不怕”
李潮歌：……
這廝到底是什么時候?qū)W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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