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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變（1 / 3）

宮變

“你這是做什么？！”林江渺飛奔過去，要把她扶起來。

“罪婦尹黛霜，特來請罪。”

“……你何罪之有？”

黛霜默了默。林江渺知意，命所有人都退下。

“有什么事不能起來說嗎？地上涼。”

“妾身有罪，不能規(guī)勸陛下做一個好皇帝。”

林江渺道：“這與你何干？”

“您今天又殺人了吧？”

“朕是天子。殺一個宮人，貴妃覺得不可以嗎？”

她眼下的境況，要逃逃不出去，待在宮裏度日如年。如果林江渺能奮發(fā)圖強，拼力與太后抗衡，她可以竭盡全力幫助他與太后一戰(zhàn)。他對她有愛，她還他以恩。可他消沈頹喪，做派越來越像個昏君，世人不敢罵他，就只會罵她。等到太后把他踩下去，她只會比他更慘。

“陛下，您還愛我嗎？”

“請問陛下，什么是愛？”黛霜抬起一張明媚的臉，“您如果愛我，怎會想不到您現(xiàn)在所做所為對我的影響？太后如今幾乎把持整個朝政，改日她把您廢了，您覺得我的處境能好到哪去嗎？”

林江渺楞住。

她起身，白衣白裙，一步步走近他，“輕則殉葬，重則五馬分尸。

您不思進(jìn)取，濫用為君者的權(quán)力，太后要廢掉您就有充足的口實。我是您的妃嬪，也是女子。世人將您的行為歸咎于我，說您是惑于女色才至此。

愛一個人應(yīng)該是保護(hù)，是能為她想到長遠(yuǎn)的將來。陛下是真的愛我嗎？

這些話，從前我也與陛下委婉說過，并無用處。所以今日我不得不脫簪請罪，與你明言。”

林江渺確實不愿去想自己一些行為的后果，一想就覺得腦袋炸裂般疼。可她否認(rèn)他對她的愛，他亦不接受。

他走到龍椅后邊，扭動了一個機關(guān)。

四面轟隆聲響起，靠裏的墻壁一轉(zhuǎn)，換了一面。黛霜看去，一整面全是畫——是林江渺畫的，各種各樣的她。

有在睡覺的，有蕩秋千的，有彈琴的……他畫技超群，筆下栩栩如生。她認(rèn)真地走過去看，他隨著她。

“這些畫朕畫了三年，睡裏夢裏都是你，怎會不愛你？”

“那就請陛下為了我，從即日起改正錯誤。”她盯著他，“不要再殺人了。”

“從現(xiàn)在起謹(jǐn)慎行事，或許太后還能留你我一條活路。另外，為你最近的荒唐行為下一道罪己詔，詔文就讓新科狀元蔡平來寫，務(wù)必言辭懇切，求得世人原諒。”

“好，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他輕聲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我這么做了，也未必能保護(hù)你我。”

“所以你就放任不管？”

“來不及了。”他拉住她的小臂，眼睛裏流淌著憂傷的河流。“來不及了，黛霜。”

“什么來不及？”

他忽然笑，“你也是愛我的對不對？”

黛霜皺眉看著他。

“你想讓我改正，重新做一個好皇帝，不想看到太后把我廢掉，所以才會勸著我。你在為我考慮，所以，你是愛我的。”

他剛才說的話引起了她的警覺。一句“來不及了”說得那樣輕飄，卻好像已經(jīng)把所有的東西都盡數(shù)葬了進(jìn)去。空氣陡然安靜，兩人都沒說話，黛霜匆匆跑去開了門，門前一個人也沒有，她好像聽到了兵戈聲。

后背驀地一涼。

小太監(jiān)匆匆來報：“不好了陛下，七王爺帶兵打進(jìn)來了！驃騎將軍守在北門，五威將軍守在東門……”

一切來得竟這樣突然。宮變竟就在今日，誰也逃不了。

“朕不會牽累你的。”林江渺唇邊噙著一抹蒼涼的微笑，單手將她整個身子一轉(zhuǎn)，死死抱在了懷中，“讓朕抱一下好嗎？此生，只此一次。”

“什么意思？”黛霜惶然。

“七叔的兵快到了，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不聽命于朕。你說，還能怎么樣？”

她看著他的眼睛。這一瞬，好像又變回了以前那個眼神清澈的男孩。他看向天邊，透亮的褐瞳裏映著晚霞的余光，大口呼吸著，好像在享受生命盡頭的最后一點回光。

“不會！”她堅定地說：“你好歹也是皇帝。只要找不到有據(jù)的口實，他們殺不得你，你不要放棄自己！”

她想將他拉走，卻怎么也拉不動，又呼喊大監(jiān)，半晌無人回應(yīng)。剛才報信的小太監(jiān)也已跑得沒蹤了。

“你走吧，他們也都走了。”他說，“我也不想活了。一會兒有人進(jìn)來，正好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