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呂梁(求月票)
“對了,一直不好問你,為什么要殺宋憲?”
對于這件事情,寧毅之前一直未有提起,到得此時稍稍有些熟稔了才問起來。那陸紅提眼神微微瞇起,窗外的天色陰沉,房間里的碳爐上烤雞咝咝咝地往下滴油,寧立恒站在那兒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考慮了片刻之后,陸紅提的目光才稍緩下來,望向一片。
嘩的一聲,外面下起雨來,轉(zhuǎn)眼間便將整個江寧卷了進(jìn)去。
“家里以前住在雁門關(guān)以西,呂梁山那邊。”過了好久,陸紅提才說起這句話。
“自燕云十六州丟失之后,胡人打草谷,每年都去那里,殺人搶掠,沒個安生日子,十室九空,住人耕種,每年在周圍山溝里搬來遷去,像游魂野鬼一樣,可是老一輩說故土難離……你或許不明白生在那里的感覺……”
寧毅微微沉默:“歡歡喜喜汾河岸,湊湊胡胡晉中南,哭哭啼啼呂梁山,死也不過雁門關(guān)……”
“呵。”她點頭笑了笑,“早些年,大家其實就已經(jīng)在山里過了,其實一直往南,可也挪不了多遠(yuǎn),年輕的人上了山,便是這數(shù)百年不絕的呂梁盜寇,大家都是漢人,武朝軍隊不來,胡人年年南下,也沒把我們當(dāng)人看,年年都與胡人的部隊打起來,遇上小股的,便一擁而上,遇上大隊便趕快躲,也劫胡商,從那里過的商人,我們都劫,漢人多少留一條命,胡人便全殺了……”
“武朝這邊也沒將我們當(dāng)自己人看,有時候有個官員過去,說是要招安,招安過幾次,總之還是跟胡人打,就是要我們賣命,什么東西都不給。有時候就反過來說我們是匪寇,過來剿一次……”
閃電劃過窗外,雨愈發(fā)大了,寧毅翻動著烤雞,灑些東西上去。
“六歲的時候爹爹被胡人殺了,我隨師父學(xué)藝,行走江湖,十三歲的時候回到呂梁,娘親也已經(jīng)死了,我就去了山里,隨著師父每年打仗……俠客要為國為民?我沒想過,大家過得……不像人……”
她微微頓了頓:“后來……前幾年,宋憲帶兵進(jìn)了呂梁山,一開始說要招安,說得很好。聚集了附近幾個村子的人,圍起來,就全都?xì)⒘恕|國說呂梁盜是武朝境內(nèi)的,讓武朝處理,宋憲便拿這些人頭做了戰(zhàn)績,給了上面!討好遼國!老人小孩一個不留,然后說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匪寇……他因此升了官,山里有些人的親族死在里面,我認(rèn)識的村子里的人也都死了,有些人……出來找他報仇,又被殺掉,血都白流了,還有些人要出來。我不許,就只能自己來……”
“所以我一定要殺了他,元夕的時候,一擊未中,我原本還有些把握。前些天我再去設(shè)計殺他,反倒被他設(shè)計,當(dāng)時我想,這樣下去,我可能就殺不掉他了……一個人,力量終究有限……”
“你想要學(xué)功夫,我隨著師父學(xué)了那么些年,然后每年戰(zhàn)陣廝殺,不知殺了多少人,有幾次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不知道自己是已經(jīng)死了還是活著。現(xiàn)在要殺宋憲,還是傷成這個樣子。讀書人有本事,能萬人敵,比什么都好。何苦做這什么血手人屠……”她說著,抿著嘴笑起來。
寧毅在那邊想了想,還是搖頭笑:“還是堅持我的好奇心……這事再說,雞好了。”
他說著將那烤雞取下來,用刀切開,頓時更加濃郁的香氣充滿了整個房間,再配上醬料遞過去。
“怎么樣?”
“味道很好……”
“準(zhǔn)備推出的新品,我的手法還算是業(yè)余的,這些配料配得好。”
“你家中不是賣布的么?”
“朋友的……若有一天你能在呂梁山吃到這味道的烤雞,我便送你些東西……”
“呵,什么?”
“歪門邪道嘛……什么呼風(fēng)喚雨啊,撒豆成兵啊,之類之類的……”
“那便一言為定了?”
“嗯。”
房間里隨意的對話聲被淹沒在這轟鳴的雷雨當(dāng)中。江寧城另一端的一家酒樓上,李頻此時也正望著外面的雨幕,與身邊的沈邈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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