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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手（1 / 3）

失手

離安興越近，出現(xiàn)在她腦海裏的記憶就越多。這些記憶并不連貫，大多都是一些碎片式的畫面，昏暗陰沈，永遠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腐朽氣味。她感到自己的手黏糊糊地貼在匕首柄上，上面不知是血還是汗——也許兩者都有。

她的旁邊總是有一個人，每當(dāng)她經(jīng)過的時候，所有人都恭順地低下頭，只有自己會踮著腳仰頭看她，看她用帶著白翳的眼睛看向自己，輕輕伸手撫摸自己的頭頂。

張玉皇給的答案很簡明直接：“你的母親是鼠衛(wèi)的女兒。”

阿靈把這個關(guān)系在腦子裏過了一圈，“哦”了一聲，也不多問。

她此去用的是林飛虹的身份，哪怕遇見了鼠衛(wèi)，也不用以阿靈的方式與她交流，多知道也沒有用處。

這些被寫好的過去，并沒有真實發(fā)生過，不過是存在于少數(shù)人腦海中的幻象。而她連這些幻象都記得不全，就更不用將它放在心上了。

可這幻象對她的影響大得出乎預(yù)料，當(dāng)她走入那間暗室，看見雍王似笑非笑的神情時，她的身體比她的腦子更快地做出了反應(yīng)，上前行禮道：“屬下鼠......”她強行將“十二”咽了回去：“......十五拜見龍主。”

張玉皇也學(xué)著她行了禮。

“好，好，好。”雍王連說了幾個“好”字，笑得開懷，“平頂山上的事我都聽說了，此番你立了大功。你說，我該如何獎賞你呢？”

謙卑的話語極為自然地從舌頭上滾了出來：“屬下能有今日全仗龍主栽培，為龍主做事是屬下的本分，怎敢討賞。”

“你立了功，自然是要賞的。”雍王坐在桌案后面，阿靈看不清他是操縱了什么機關(guān)，從桌下拿出了一個鑲金的匣子。匣子裏一片明黃色，他從中取出一卷明黃色的絲絹，踱到了阿靈身前：“給你的賞，我早就備好了。”

阿靈低垂著頭，雙手恭敬接過絲絹，將其展開，視線在“皇帝制曰”四字上停住了。

她突然覺得有些喘不上氣，鼻腔裏滿是血腥氣，眼前朦朧一片。

視線邊緣抻著絲絹的手變得極小，像是一個五六歲幼兒的手。

絲絹上的字覆雜極了，她只能認出自己的名字被夾在一長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文字裏，末尾還蓋著一個印。

阿婆輕輕推了推她：“龍主封你為明鏡司千戶，還不趕緊領(lǐng)旨謝恩。”

她懵懵懂懂地跪下，行了禮，手還是不自覺地垂在身側(cè)搓了搓，手上的血跡已經(jīng)干成了血痂，一點都不粘，一搓就往下掉。

剛才那個人雖然眼睛處只剩下兩只血洞，但一直仰著腦袋跟著她轉(zhuǎn)，實在是有點嚇人。不過這個任務(wù)比以前的容易多了，畢竟這人此前就受了重傷，只能躺在地上，也不能跳起來和她對打。

可惜她力氣小，那人身上血糊糊一片，她也瞧不準(zhǔn)地方。前兩次匕首都被肋骨擋住了，直到第三次那人才停止了動彈。

但那兩個血洞依舊直勾勾地看著她，像是要鉆進她的皮肉底下，把她從裏到外翻過來。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不，這件事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這只是一個糟糕的故事，偏偏要往她腦子裏鉆。

阿靈覺得胃裏翻騰，眼前一陣發(fā)黑，面前的雍王都有了重影。她將絲絹遞還給雍王——畢竟是謀反的鐵證，哪怕要收攏人心，雍王也不會把它放在別人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