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還說我是許純牧呢。隨口胡謅的罷了,陛下怎么忽然想起這些事兒。”
腳還是未抬起，楚歇難得好脾氣，敲了敲他的膝蓋：“抬腳,靴子都濕透了。”雨那么大，也不打個傘。
路再近也不能這樣啊,早知如此，還不如在承鸞殿議事呢。
“那你那時為何要說,你是許純牧。”
楚歇愣了下。
抬頭，卻見那人眼神清明,似是醉了,又似沒醉。
“是想替許純牧討賞嗎。”
楚歇皺著眉,心想這是什么荒唐話,“那時候我都不認(rèn)識他。”那人腳下一松，楚歇這才順利將另一只鞋順利脫了,心想著江晏遲給他脫了這么多次鞋子，原來還是個停費(fèi)勁的活兒。
將人安置在榻上后楚歇猶豫了一下是將就著擠一張床還是去偏殿睡。
他有點(diǎn)擔(dān)心江晏遲晚上發(fā)酒瘋。
“那為什么。”
噫,扯舊賬沒完沒了還。
楚歇只得回道，“因?yàn)?許純牧是個好人，正直且純良，是鎮(zhèn)國侯之孫。我借他的身份,陛下才會信我。”
“他是個好人……”
江晏遲卻細(xì)細(xì)地琢磨著這句話,“是啊，許純牧……生性溫良,質(zhì)樸。他從未入過上京城，不曾被這些骯臟世俗熏染，他……是個好人。”
“楚歇。”
借著一道驚雷，楚歇剎那瞧見江晏遲的雙眼紅彤彤的,看著有些可憐，又像是有些陰冷，“可我……不是好人。”
“……？”
“父皇嫌惡我，所有人都厭棄我，因?yàn)?我身上有一半月氏血液，我連活在這個世上都是錯的……我總是要竭盡全力，才能抓住丁點(diǎn)我想要的東西。萬般忍耐，才能護(hù)著那僅存的溫暖。”
“不被喜歡的時候，連茍延殘喘，都惹人厭惡。”
“我當(dāng)不了好人。”
楚歇不以為意，“那就不當(dāng)好人。反正這世道也不是什么好世道。”
“許純牧和我不同。”
怎么又提到許純牧了。
楚歇皺起了眉頭。
“他自幼父慈子孝，爺爺看重。在北境無憂無慮地長大。許邑曾說過愿他一生都在北境，那是要將他養(yǎng)在身邊的意思。”江晏遲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些難以察覺的戾氣，“楚歇，你很喜歡是不是，那種淳樸的……珍貴的，良善。”
“說是喜歡，不如說羨慕吧。”雖然明知道他在說醉話，楚歇還是順著回應(yīng)，心里也打定了主意，上塌同他睡在一處，“陛下早些睡，我也有些困了……”
“別睡。”
江晏遲難得地阻止了他，“再同我說說，好不好。”
“嗯，那好。”
今天的小皇帝真的很奇怪。
“陛下想說什么。”楚歇開啟了哄孩子模式，閉著眼養(yǎng)神，“說罷。”
“許純牧見過你白日這個性子嗎。”
楚歇醞釀的睡意一瞬間沒了。
一雙眼猛地睜開，有些錯愕的看著身邊的江晏遲。
“沒見過，對不對。”江晏遲嘴角帶著一點(diǎn)笑，“為什么。”
為什么，臥槽，你等等，我來臨時給你想一下為什么。
楚歇被那雙眼望著，有些不自然地抓撓一下床單，張口竟還有些結(jié)巴：“我，我那是——”
“如果你要騙我，就不要解釋。”
“我……不騙你的。我以前騙過你，但是我現(xiàn)在不騙你的。”
楚歇聽著他涼涼的語氣，將他濕透的頭發(fā)撥到一邊，說，“陛下今日是怎么了，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
“你倒是……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好像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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