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舟又說：“我要去國際藝術(shù)園。”
盛泊淮依然說：“好。”
沒過一會兒，國際藝術(shù)園就到了，鋼琴樓層還有不少小姑娘小男生在練曲子。盛泊淮給那藝術(shù)樓樓長幾十幾張鈔票，說：“走廊盡頭那間琴房租了，一晚上。”
盛泊淮將池舟丟進琴房，自己則坐在琴房后面的沙發(fā)椅上，一臉平靜地看著池舟，像認真等待節(jié)目開始的觀眾。
池舟在鋼琴前靜坐許久，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摸上黑白鍵，他右手關(guān)節(jié)處甚至還有剛才走人留下的一點烏青，隨即指尖落下，琴聲響起，從一個音符到兩個音符，緩緩形成一連串節(jié)奏分明的悠揚旋律。
盛泊淮緘默不言，作聆聽狀，他從來記不得這些曲子的名字，只覺得好聽不好聽，好睡不好睡。
算是幸運一回，醉酒之人沒彈一晚上，只彈了半小時就改了主意，池舟說：“我想去天臺。”
盛泊淮二話不說，將池舟拎上了藝術(shù)樓的天臺。
藝術(shù)樓說高不高，說矮不矮，總共五樓，樓很舊，防衛(wèi)措施也還是石砌矮墻，池舟站在天臺邊緣，跟發(fā)瘋似的，篤定地道：“我想站上去吹風。”
盛泊淮右手拎著池舟的后衣領(lǐng)，聞言依舊淡淡地答應(yīng)：“好。不過你要拉著我。”
見池舟點頭，盛泊淮將自己的藏藍色領(lǐng)帶取下來，抓起池舟的右手，往他手腕上套了幾圈，然后打了個結(jié)實的結(jié)，領(lǐng)帶的另一端則牢牢抓在手心。
借著一個雜物墩的高度，池舟爬上了矮墻，迎著風力最大的方向，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卣驹诹诉@棟樓最高的地方，酒精壯膽，他在那上面竟絲毫不覺得畏懼，倒像如履平地，站地四平八穩(wěn)，一臉冷漠地目視前方。
視線所及，霓虹遍野，華燈燦爛，萬家燈火如萬千繁星，頻頻閃爍。萬丈高樓拔地而起，公路大道如巨龍梭巡。
右手經(jīng)由領(lǐng)帶被被盛泊淮用力地拉著，池舟只好將左手慢慢舉起與肩齊平，擁抱四面八方向他涌來的習習涼風。
池舟說：“上面的風好大。”
盛泊淮右手根本不敢動，微微抬頭，看著池舟的單薄的背影：“嗯，我知道。”
池舟又說：“我看見雙星子了。”
雙星子樓是南明市的標志性建筑，也是國內(nèi)最新提名的十大著名高樓之一，南明四周都可以見一眼望見，如看天上一顆星。
盛泊淮跟著池舟的視線小心翼翼地微轉(zhuǎn)身，“嗯，我也看見了。”
池舟：“我從來沒有去過雙星子的天臺看過。”
盛泊淮：“我邀請過你很多次，你都拒絕了。”
一陣沈默。
良久，池舟突然莫名其妙地大罵：“盛泊淮，你他媽混蛋。”
盛泊淮也不惱，就慢條斯理地跟著附和：“好，我是混蛋。”
“我覺得你很裝逼。”
“是的，我很裝逼。”
“有錢人都他媽很裝逼。”
“嗯，有錢人都很裝逼。”
“男人都他他媽不是好東西。”
“是的……當然，如果這也不排除你的話。”
不知怎得，上面的人不說話了。
天上一勾瘦月冷冷清清地掛著，四下冷風疾馳而過，拐著彎兒地穿過鱗次櫛比的藝術(shù)樓。
倏然地，池舟叫他：“盛泊淮。”
“嗯？”
“我想彈琴。”
“好。”
“我說在你訂婚那天。”
盛泊淮輕聲笑笑：“哪天都可以。”
池舟不說話了，天臺上的風實在太冷，沒過一會，盛泊淮也不在縱容，小心翼翼地將池舟抱下來，下了樓，上車回家。
車內(nèi)，盛泊淮將外套給池舟穿上，再給他系上安全帶。
撒了半天酒瘋，琴也彈了，天臺也爬了，人也罵了，睡意自然如潮汐般席卷上來，池舟耐不住沈重的眼皮，終于慢慢闔上了眼睛，在天際游蕩的意識緩緩聚攏歸位。
盛泊淮靜靜看著池舟沾著瑩瑩淚珠的眼睫微顫，全身上下像是熱油燙了肉，針尖刺了骨，四肢百骸又痛又癢的酥麻起來。
他動作輕柔地給對方系好安全帶，繼而一動不動，久久註視近在咫尺的臉龐。
“舟舟，”萬般柔情涌上心頭，全都塞進這兩個字中了。叫完也不說話，像是自言自語，盛泊淮摸上池舟額前的碎發(fā)，將他捋順了了，露出光潔的額頭。
這家伙就跟蝸牛似的，平時碰都不敢碰，稍微一挨著了，就冷冰冰地縮回去，不給好臉看。也只有在這時候，敢碰一碰。
片刻，盛泊淮低頭靠近，在那久久狩獵的地方親了一口，如蜻蜓點水，淺嘗輒止，怕他醒也怕他不醒，親完又揉了揉對方的頭，輕笑輒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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