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是她該做的事么？
不是。
有顧家，有賀家，她就算張揚(yáng)跋扈，都沒人敢說她。
又何必做到如此委曲求全？
越想，賀知瀾盯著她的目色越冷鋒銳利。
顧夕翎呼吸都困難了。
那句話——
“既然住在賀家，你怕什么？”
她當(dāng)然會怕。
因?yàn)樯頌橘R家的不速之客，她太過清楚自己的處境，清楚自己的岌岌可危。
賀家，是比顧家還耀眼的存在。
她卻可以留在這里，她憑什么？
現(xiàn)在的她，除了安分守己，真的沒有再試錯(cuò)的機(jī)會。
試錯(cuò)，就代表真的無家可歸。
所以賀知瀾問她怕什么，她只有一個(gè)回答。
她怕自己淪落，淪落得更可憐。
她會不知道顧家置她于這里的理由嗎？她會不知道賀家無條件接納她又可能是在打什么算盤嗎？
她不傻，也不愚昧，甚至要比很多很多的同齡人更細(xì)心，心思更細(xì)膩。
可即便如此，什么都知道的她，卻從未說不好，也從未說不要，只在安靜里，默默接受他們給予她的一切，盡全力心懷感恩。
她知道，只有這樣，她才能化懼怕為力量。
好好活下去的力量。
沒有再多奢求了。
頃刻，風(fēng)寒。
刮過臉頰，就像一下刺進(jìn)皮膚的尖銳針頭，蜿蜒流進(jìn)她炙燙的血液，不由分說，侵吞她殘存的理智。
漸漸，心又變得冰涼。
她只努力擠出一點(diǎn)笑，用干凈的衣袖擦掉杯邊的奶漬，抬手，將牛奶杯重新遞去。
“牛奶，要喝的。”她認(rèn)認(rèn)真真說。
賀知瀾的目色越變越復(fù)雜，他發(fā)現(xiàn)，這番交流，他好像突然看不懂眼前這個(gè)毫無棱角的女孩兒了。
是漂亮，卻不是那種明媚勾人的美，明凈，青澀，什么靦腆好聽的詞匯都可以形容，但并不是賀知瀾會過度注意的長相。
可當(dāng)下這秒，奇怪，宛若中了蠱。
難以言喻地，賀知瀾盯著她看了好久，直到目色幽幽。
他垂眸，毫無預(yù)兆問她：“這杯牛奶，是不是只要是賀家人，你就會送？”
顧夕翎愣住，鹿眼明澈，眼睫卻微顫。
她沒有回答。
微長的劉海，幾乎掩蓋她所有的慌亂。
感受到空氣越來越靜默的逼迫，是賀知瀾習(xí)以為常的冷漠，顧夕翎突然喉間發(fā)澀，她艱難說：“棠姨說，要喝。”
“如果不是棠姨——”
顧夕翎控制不住地低聲：“對不起。”
她只會說對不起，她懊惱自己的懦弱，卻又無能為力。
寒風(fēng)幾乎都要逼痛雙眼，她頭更低，肩膀在發(fā)顫。
“顧夕翎。”他嗓音低沉，靜極喊她。
“你的確姓顧，但現(xiàn)在你在賀家，就是京城賀家人。”
顧夕翎愣住，抬眼，清凌到幾凈的瞳色透著薄霧。
這一刻，暗夜匍匐的心獸，好似都斂起所有鋒芒。
賀知瀾的神色卻依舊冷到逼人。
“賀家人從來不會為了無故討好別人，去做任何一點(diǎn)讓自己委曲求全的事，賀家就是你現(xiàn)在的背景，所以擁有名頭，任何從顧家?guī)淼男愿瘢谶@里，不能有，也不允許有。”
“賀家人，要有賀家人的樣子，聽懂了么？”
顧夕翎滯頓在原地，目色訥訥，一時(shí)間，感知都好似變得麻木。
隨即，就見賀知瀾落于衣邊的手微攏，抬起，接下了她遞來的這杯牛奶，指尖無意擦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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