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

運動會那天學校規定的到校時間是沒有變的，但那距離下樓集合去參加開幕式還有好一段時間，所以按學校規定要早讀一會兒。但誰能早讀得下去呢？葉知秋和林悅從樓梯上一路爬上來，下面全是朗朗的讀書聲，很響；五樓也很響，全是玩鬧聲。

連語文老師陳麗和英語老師劉伊都知道他們的德行，沒布置早讀任務。至于孫順雷嘛，用他的話說，就是”什么狗屁政策！要玩就干脆點玩一天，進來再早讀，搞的讀又沒心思讀，玩又玩不好，呵！”于是乎對他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實驗班一定不能辜負他們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的名聲，肆無忌憚，葉知秋一踏進教室都感覺自己是到了一個什么集市上了，整個教室裏都彌漫著各種零食的味道。

”哎，班長，林悅，你們來啦？林悅你吃辣嗎？這個辣條味不錯！”齊明躥到她們跟前。林悅擺擺手拒絕了，納悶地問：”還沒開始就吃得這么 high ，不怕待會兒吃完嗎？”齊明嘿嘿一笑，打開書包和手拎袋，滿滿全是零食。還不止，她校服口袋裏還有。”放心，可勁兒造！一個早上吃不完的！”她信心滿滿。

就帶了點糖和一瓶茶π的葉知秋和多了幾包蛋糕餅干的林悅：……長見識了。

那幫子男生閑不住，已經把服裝換上了。除了帶頭的程辰是藍色，其余人都是黑色。其實那服裝就很正常的長袍大褂，看上去質感也不錯，應該是物有所值了，但禁不住他們作死的步伐。好端端寬松版的大褂非要把腰那塊扎起來系緊，穿成緊身的旗袍，然后一堆人湊在一起比誰腰細。

周最看了幾眼，認真地評論：”其實我覺得他們腰蠻細的。至少比我細。”齊明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還蠻羨慕的。”林悅……林悅木然扭過頭不看。太辣眼睛了。于是她扭頭去看葉知秋，試圖洗洗眼睛。葉知秋也沒有看那驚悚的畫面，而是隨意地看著窗外。看著看著葉知秋的臉，林悅的視線不知不覺移走。上次把低血糖的葉知秋運到五樓時她記得葉知秋很瘦，腰應該也很細吧……

葉知秋又感受到了久違的視線洗禮。不用問她就知道肯定是林悅，因為除了林悅沒有人會這么看她。她等了一會，發現林悅沒有挪開視線的趨勢，就轉過頭來，發現林悅眉眼低垂，不知道看著哪兒在發呆。她開口問：”看夠了嗎？”聽到這句話，林悅說”夠了。”移開了視線。葉知秋瞇了瞇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林悅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她抿了抿嘴，沒有問林悅。

突然，在外面望風防止校領導突然來查崗的陸瀟跑進來了。大家以為有人來查崗了，紛紛靜了下來。結果陸瀟說：”哨聲響了！”哦，原來是到時間了該下去了啊。大家紛紛放下零食拿著道具往下走。葉知秋現在才知道他們班不只有镲和詠春，還有一堆標語，反正，看上去就不正經。

孫順雷站在他們班的集合地點等他們。女生下來得早。看見她們人手一副镲，孫順雷的臉色精彩紛呈。半晌，他覆雜地問葉知秋：”你們……應該沒有嗩吶吧？”女生齊聲回答：”沒有。”聽到這句回答，孫順雷松了一口氣。然而他一口氣還沒松到底，看見陸陸續續到來的男生，穿著大褂，扛著標語。孫順雷似笑非笑：”你們這是要造反還是要起義啊？”全班看著孫順雷裝乖，一聲不吭。孫順雷看到他們這個樣子就氣得腦殼疼：”我在家裏只有一個兒子，在這裏有你們一幫孫子。真不知道我當初為什么要回來做老師。”全班一起笑。反正今天是運動會，他們知道孫順雷不會發火的．

果然，孫順雷只是搖了搖頭，破罐子破摔道：”反正我不管，到時候學校要是問起來我就說是你們自己搞的，我沒管這事。”聽到這話，程辰帶著全班比了個” ok ”的手勢，他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他們這一屆倒霉，正好碰上運動會規定的大變動，許多之前允許的行為現在都不準了。但還是有幾個班斗膽，全班穿了漢服，還有幾個人穿了戰國袍，自然引得一片羨慕（主要來自女生）的騷動。而當他們拎著镲面對主席臺站定，程辰帶著男生擺好起手式時，場下已然笑聲不斷。林悅憋笑，而齊明等人自己已經笑得停不下來了，連葉知秋因身的冷淡都好似被沖淡了些許。她在敲打的間隙瞥了一眼足球場上，好幾個班的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了。至于主席臺上嘛，他們親愛的黨委書記易剛已經快繃不住臉了．

行吧。葉知秋低頭，心想，至少今年的精神文明獎是穩了。

在認（騷）認（動）真（不）真（安）聽完易剛萬年不變的運動會致辭后，各班退場，該拿東西的拿東西，該換衣服的換衣服。他們幾個班委早就商量好了，女生拿輕一點的零食，那些一箱一箱的飲料和水，就讓男生搬。可能是有人不想吃午飯，他們用班費買的零食裏甚至還有好幾包干脆面。

葉知秋走到教學樓樓下，正準備上樓時，林悅抓住了她：”我剛剛看了運動會的花名冊，你的一百米項目是不是在最前面？”葉知秋點了點頭：”還有十來分鐘檢錄。””那你就別上去了吧。爬五樓還是有點累的。你要拿的東西我幫你帶下來。別影響你待會兒比賽。”葉知秋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林悅抬腿上樓，走了幾步又回頭，半開玩笑地問：”除了糖和你的飲料還有什么嗎？需要幫你帶點課外和作業嗎？”葉知秋睨她：”你欠打嗎？這么熱衷于替我拉仇恨。”是的，實驗班根本不在這種時候學習，并且同仇敵憐地討厭這個時候卷的人。

林悅笑著擺了擺手，步線輕快地上樓了。葉知秋懶懶地站在樓梯口等她。她長得好看，眉眼低垂的時候帶著一抹疏離與淡泊，仿佛天生就與這個世界的熱鬧有著一些隔閡，像一個冷靜的常觀者，看著談笑的人群來來往往從她身邊經過。明明自成風景。

卻看上去有些孤獨。

林悅拎著手提袋和兩張凳子（沒辦法，學校看臺坐不下，他們班只能自帶凳子）下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她無端感覺有些難過，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在樓梯的平臺上看著葉知秋。葉知秋感受到註視，抬起頭，撞進林悅的視線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樓道裏沒有什么陽光，昏暗得剛剛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平臺的高度過于合適，葉知秋在林悅低垂著看她的視線中，看見了難掩的柔和與心痛，以至于她開口時帶著不常見的溫和：”你怎么了？”

林悅張了張嘴，正要開口，他們班同學山呼海嘯地從樓上擁下來。齊明奇怪地問：”咦，班長，你的項目應該要開始檢錄的吧，你怎么還在這兒？”葉知秋收回視線，淡淡開口：”我這就去了。”林悅也回過神來：”等我把東西放到指定地點我去找你，給你加油。””我也去！”齊明附和。程辰懟她：”去你的。你是去給班長加油還是去看帥哥美女的啊？””……”臺又被拆了，齊明想給程辰一下子，但無奈自己手上拎了大包包騰不出空來。葉知秋已經走遠了。

當林悅把東西放下后在圖書館旁邊的檢錄處找到葉知秋時，她正站在人群中。由于身上氣息過于冷淡，她周圍的運動員都和她保持一定距離。不過這不妨礙許多人或明或暗地盯著葉知秋看。畢竟無論是她的臉還是她的成績，在學校裏的知名度都不小。

林悅走到葉知秋跟前。當她超過最近一個人離葉知秋的距離時，她還聽到幾個人吸了一口氣，可能是怕她被葉知秋凍傷吧。林悅暗自笑了笑，心想：你們想太多了。果然，感受到有人的靠近，葉知秋皺了皺眉，抬眼。而看見是林悅后，她又移開了視線，沒有說什么也沒有挪動身子。

還是九月末，初秋的氣溫依舊躁熱。林悅穿著短袖校服，而葉知秋還套了件長袖校服，拉鏈都快拉到頂了。林悅看著葉知秋，難以置信地問：”你確認要穿成這樣去參加跑步比賽嗎？”葉知秋奇怪地看了林悅一眼：”不然呢？我又不熱。”啥？林悅不信，突然抬手碰了一下葉知秋的手背，葉知秋不適地蜷了蜷手指，圍觀人群倒吸一口涼氣，這些林悅都沒有註意。她皺著眉，回想著碰到的葉知秋的手背。涼得觸目驚心。葉知秋怎么體寒成這樣？”你……”林悅想說什么，但時間到了，葉知秋要上跑道了。于是她咽下自己的話，跟著運動員站到操場旁邊終點線附近．

槍聲一響，林悅身旁就響起一群女生的驚呼，對象只有一個——葉知秋。關鍵幾乎沒有他們班的。實驗班的女生雖然也在，但都十分淡定，不知道是看淡了輸贏還是覺得沒必要為葉知秋擔心。林悅擠到齊明周最那兒，納悶地問：”為什么有這么多女生為葉知秋加油歡呼？她們不是實驗班的啊？”周最想了想回答道：”可能顏值即正義吧。”齊明補了一句：”你是剛轉過來沒多久的，要是久一點你的人氣應該不比班長差。”聽到句話，中度社恐林悅心說，不必了，還是算了吧。

一百米的比賽還是比較快的，葉知秋發揮穩定，拉開了第二名一秒。登記完成績后，葉知秋向她們走來。約摸是有點熱了，她的校服半拉，一邊走一邊試圖將袖子挽上去，但袖口比她手臂粗太多了，剛提上去就毫無阻礙地滑了下來。葉知秋努力了一下，無果，決定放棄。

齊明看見這一幕，半是羨慕半是關心地說：”班長，你太瘦了。平時要吃多點。”葉知秋看了她一眼，回：”吃不胖。”齊明：……有一種植物特別符合我現在的心情。林悅在一旁幽幽插話：”也不知道是誰每天挑食挑到低血糖。”葉知秋看了她一眼，或許是在陽光下剛跑完步，冰山化了一點，葉知秋語氣中還有淡淡的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林悅：……行，你強，我墻都不扶就服你。”哈哈！班長，你學壞了！

回到他們班的地上，他們班男生果真不負眾望，公然棄校規不顧，撲克牌、狼人殺、三國殺全帶齊了，一群人圍在一個桌子上，靠人頭把三件套擋得嚴嚴實實。看見女生回來，有男生回頭打了個招呼，問到：“班長，今年發揮正常嗎？”葉知秋點了點頭。因為她的項目比較早，所以她早飯吃的不多，所以她現在頭有點暈，也就懶得說話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們又回頭。但奇怪的是，這幫子人并沒有在玩牌，而是盯著旁觀人員入口翹首以待，目光灼灼。這是在看什么還是在等什么？女上都有些疑惑于是順著男生的目光望去，然后疑惑就得到了解釋——

入口處出現了一個人，他穿著一套女仆裝，下著長白絲襪，低著頭，面部被微卷的粉紅色長假發掩著，看不太清，只能判斷是一個男生。從男生突然爆發的鼓掌聲和歡呼聲來看，這大概還是他們班的。男生抬起頭，露出臉來，是許易文。可能為了配這套衣服吧，他還試圖賣個萌。

但許易文本來長得就不是清秀型的，女生看見這個畫面，齊刷刷后退一步，別開眼去——無他，畫面太辣眼睛了，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