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裏的女人

如果你知道要去哪裏，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

這句話一直在耳邊回蕩。裘說得對，他說的似乎全是對的。“可是，我已經(jīng)不知道我要去哪裏。”和戴維在一起兩個月，不過兩個月，她已經(jīng)失去方向感。也許兩個人在一起本來就是這樣，要有很多犧牲和成全。

戴維有什么錯嗎，似乎也并沒有。他是愛她的，這一點毫無疑問。如果說他們之間有人有錯，那個錯的人是她，不是他。也許她根本不適合做某個男人背后的女人，她不是那一種女人。

顧夏決定在走回酒店的五十米路上把淚水風干，可是眼淚不停地流，仰起頭也無法阻止。模糊中撞見一個人，抬頭就看見戴維。

戴維一直靠在酒店外面的墻上等她，遠遠看見她的身影就迎了上來。燈光底下，顧夏的眼睛紅得厲害，顯然是哭過的痕跡。戴維看著心都碎成了一片片，他握著拳頭，嫉妒得發(fā)狂。顧夏是為了誰哭，真該死，那個幸運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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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醒來的時候，身邊沒有人。顧夏坐起來，隱約看見戴維站在露臺上。他一直那么站著，她看著他的背影，心裏很難過。

電話裏戴維說他們要談一談，但至她回來，他都沒有開口。其實他不知道如何談，他從來不是一個擅長溝通的人。他只是以自己的方式留住她照顧她，他并不會其它的方式。

而且，他害怕去談。談不妥，就是玉石俱焚一拍兩散。

裘雷諾是對的，她和戴維不應(yīng)該在一起，她給不了他要的幸福，哪怕她已經(jīng)讓步又讓步，光讓步又有什么用呢，她根本不是他要的那種女人，即使她作出最大讓步，于他來說仍是遠遠不夠的。他需要的是可以放進行李箱的女人，而一個行李箱或者一間廚房，于顧夏來說未免太小了。

從前顧夏以為，愛就是愛。現(xiàn)在她逐漸明白，愛是很覆雜的一件事。他是她第一次見到就想擁抱的男人，但兩個人在一起除了擁抱還有很多別的事，比如家庭矛盾思想差異。差異太大的兩個人，即使相愛，走在一起也不過是彼此犧牲和蹉跎折磨。

而他們僅僅在一起兩個月。

第二天一早，戴維說要離開西班牙，“蒙特卡洛大師賽就要開始了，我要提前去摩納哥適應(yīng)環(huán)境。之后緊接著是法國網(wǎng)球公開賽，下個月我們要去巴黎。”

“好。”顧夏決定等法國網(wǎng)球公開賽結(jié)束后與戴維談?wù)勊麄兊年P(guān)系，畢竟法網(wǎng)是一年最重要的四項比賽之一，這個時候不應(yīng)該影響他的狀態(tài)，他的腳踝剛剛好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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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4月的蒙特卡洛大師賽，一向被視為法網(wǎng)風向標。從這裏開始，每年的紅土賽季進入高潮，在這裏奪冠的人有很大可能會在之后的羅蘭加洛斯加冕。

顧夏沒有想到，抵達蒙特卡洛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休﹒萊頓。

他們搭車到了酒店門口，迎面險些撞上一輛雪弗萊。顧夏認得那輛白色雪弗萊，那是布洛迪的車，他們到了巴黎以后布洛迪買了這輛車，顧夏看著對面的車一下子不能動身。那輛車剎住，車門打開，跳下來的人是休﹒萊頓。

休﹒萊頓背著包跳下汽車，反手把車門摔上，然后整個人靠著車身，無意走開，無意讓路。戴維叫司機把車停在這裏，然后開門下車。顧夏迅速跟他下車，戴維的脾氣她是知道的，她要阻止他們動手。

出乎意料，戴維沒有動手，他攬著顧夏的肩膀，徑直從休﹒萊頓身邊走了過去。

后來想想也不知道為什么，那段時間在球場上戴維總是遭遇萊頓，生活比戲劇更戲劇。不過也是正常的，即使對手不是萊頓，也是魯塞，或者卡繆，或者科林。那是他們的時代，一場比賽打到最后剩下的不過是他們幾個人。

他們的一生走過那么多路，喝過那么多酒，看過那么多風景，其實生命裏來來去去的也不過是那么幾個人，所以他們在彼此生命裏留下深刻印記，好的壞的都已不可抹去。

莫尼卡的話在某種程度上是對的，她說你們一生愛的恨的都是球網(wǎng)對面那個人。作為對手，每個發(fā)球上網(wǎng)都恨不得將對方置于死地，睡夢裏想的也是對方的破綻。十余年下來，彼此已是生命的一部分，什么是敵人，什么又是朋友呢。

那年蒙特卡洛的決賽，又是戴維和萊頓。魯塞在紅土場的表現(xiàn)一直不盡人意，科林退賽在家陪伴即將生育的卡倫，卡繆一向是紅土王子，可惜在半決賽輸給了狀態(tài)正佳的戴維。

戴維和萊頓的決賽被媒體大書特書，他們本來就是夙敵。“去年的戴維斯杯，戴維﹒麥戈雷迪在決賽中擊敗休﹒萊頓，捍衛(wèi)了阿根廷的榮譽；之后在美國網(wǎng)球公開賽上兩人再次相遇，休﹒萊頓成功覆仇，最后一盤竟然沒有讓對手得到一分……”早餐的時候，戴維看著報紙，體育版都是關(guān)于明天決賽的分析和預(yù)測。

毫無價值，比賽不到最后一分鐘，沒有人能知道結(jié)果。戴維把報紙放在一邊，他想他要好好打這場球，明天打完比賽可以陪顧夏去看蔚藍海岸，這幾天顧夏跟他在酒店和球場兩地往返，不知道會不會覺得悶。

吃完飯準備去練球，臨走的時候回房間看了一眼，顧夏還在睡覺。她的生活習慣太不好了，每天凌晨三點才上床，不知道整天對著電腦寫些什么。戴維皺眉，手指撫過顧夏面頰的剎那輕如羽毛。他看了她兩分鐘，轉(zhuǎn)身拿起球拍塞進包裏，背包去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