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餉舊案（五）

這幾天的日子像是鉚足勁了向前沖, 時間過得極快，不多久春闈在即。

顧清風(fēng)又給蘇齊月置辦了許多東西, 一步三回頭才將她送進(jìn)了貢院。一進(jìn)貢院，便是要足足呆上九天才出來，雖說這幾個月發(fā)生了太多事情，但蘇齊月依舊每日都會抽出些閑暇時刻苦讀，尤其近日，更是將自己鎖在屋裏不出來了。

不知怎么的，這兩年無論天災(zāi)還是人禍，都多了不少。近年來更有諸多案子，也死了不少人。這樣下來, 大理寺的事情尤甚多，鐘辛夷這幾天告假, 顧清風(fēng)只能將自己掰做好幾瓣來用。即使是底下有許多職務(wù), 但是許多案子的判決都是要呈上來讓他過目的。

這九天下來, 顧清風(fēng)終于攢了些假, 鐘辛夷此刻正好也回了大理寺。待蘇齊月出了貢院, 二人見到時, 都消瘦了不少。

“將它們, 全部吃掉。”顧清風(fēng)將出了貢院的蘇齊月接去了鶴鳴樓, 找了個雅間，又點(diǎn)了一大桌子菜, “我好不容易養(yǎng)出來的幾兩肉，現(xiàn)下也沒了。”

“一人一半。”蘇齊月給顧清風(fēng)舀了一勺湯，望著他有些憔悴的臉, “少卿大人最愛自己的臉，怎么今日出門, 臉頰旁的胡子也不刮一刮，倒是長出來不少。”

“嗨，咱們少卿大人一早就去貢院外等著了。”明軒自得其樂地嚼著雞腿，聽著二人的一唱一和早已習(xí)慣，“蘇解元您今日沒瞧見，貢院外那么多人，但是少卿大人在頭一排嘛，這可不是濫用職權(quán)，可是天擦亮就在門口杵著了，哪還來得及刮胡子。”

“晚些，我替你刮一刮。”確實如明軒所說，今日蘇齊月剛出貢院，就望見了一身青衣的顧清風(fēng)，他搬了一把小凳子，就坐在門口不遠(yuǎn)處，一臉焦急地望著裏面，待她出來時，更是幾乎從小凳子上蹦起來，“那我們明日就去北疆？但我想著，若是這樣大張旗鼓，保不齊要打草驚蛇。”

“月兒，我早已安排妥帖。”顧清風(fēng)朝著明軒使了個眼色，明軒立刻會意。

不出片刻，珠簾帳晃動，撩起珠簾帳的，是一張熟悉，但又變了許多的臉。

他看起來并不年輕，也不再穿紅衣，戴寶石抹額，而是穿著一層又一層的粗布麻衣，額上系著頭巾。這樣的打扮，一看就是一位客商，且是行商。

此人，正是二人兩年未見的董淮。

“蘇姑娘，好久不見。”董淮朝著蘇齊月行了個禮，一開口，聲音似乎滄桑了不少，有些老成。

“好，好久不見。”最近碰到的故人不少，但面前的董淮，是與從前差距最大的一位，蘇齊月一時之間，有些微微出神。對于面前之人的記憶，還停留在此人放蕩不羈的回憶裏，現(xiàn)下真是大不相同，蘇齊月起身微微回禮，“在下只是聽聞二公子去北疆做生意去了，只是許久未見，變化竟如此之大。”

“不當(dāng)家，怎知柴米油鹽精貴。”董淮淡淡一笑，坐了下來，“以前父親做了一些不好的生意勾當(dāng)，錢來的也快。如今自己去做生意，才知不易。大哥身子不好，需要用藥持續(xù)養(yǎng)著，雖說也在桃源縣開了個鋪子，但藥材也金貴。更何況在下還有幼弟與母親要照顧，自然是多勞多得，總歸要多掙些錢來......”

說到這裏，董淮身子微微一怔，淡淡開口，“在下也早已不是什么‘二公子’了，蘇姑娘也可直呼在下姓名，若是不嫌棄，喚聲董大哥也行。”

“月兒不是說鶴鳴樓背后，藏著秘密嗎？那些鐵絲，也許與胡商有關(guān)，趁你在貢院之際，我就偷偷調(diào)查了。”顧清風(fēng)給董淮倒了一杯黃酒，慢慢說道，“可未曾想，碰到了董兄弟，他這兩年，一直在與胡商做生意，與鶴鳴樓做生意的胡商，董兄弟也認(rèn)識些。”

“竟是這樣巧。”蘇齊月從錯愕中回過神來，望著那張被北疆風(fēng)沙刮過的臉，并不似從前那樣白皙年輕，而是黑了不少，“少卿大人的意思是，你我扮作客商的樣子，與董大哥一起上路？”

“蘇姑娘果真聰慧。”董淮飲了一口黃酒，又見故人，還是以前心中所想的姑娘，難免有些傷感，“如今邊境戰(zhàn)事吃緊，北疆的生意愈發(fā)不好做了。胡商大多是胡人與大梁人的后代，多在北疆與胡境交界處出沒，他們一點(diǎn)兒也不想?yún)⑴c戰(zhàn)爭，只想賺點(diǎn)錢養(yǎng)家糊口，現(xiàn)下胡人又蠢蠢欲動，胡商們也難做......”

“沒有人會喜歡戰(zhàn)爭，胡地的百姓難道喜歡嗎？”蘇齊月也飲了一口黃酒，眉頭微皺，“如t今雍都的祥和也只是表面現(xiàn)象，陛下身子不好，朝廷奸佞當(dāng)?shù)溃婚L公主一人，她也難做......現(xiàn)下又多了這檔子玉石散的生意，與北疆有關(guān)。這下還多勞煩董大哥，帶在下與少卿大人，去北疆一趟。”

“蘇姑娘，還真敢說。”董淮心中的姑娘，比當(dāng)年更加意氣風(fēng)發(fā)，從前許是還能窺得出些眉眼間的稚嫩，“在下定竭盡所能，能幫襯得上蘇姑娘，就好。只是蘇姑娘怎知會與北疆有關(guān)，大梁把控玉石散，北疆如今做這檔子生意的人很少。”

“一位故人。”蘇齊月此刻思緒萬分，不知那人現(xiàn)下如何，她那樣有抱負(fù)，為何在貢院口，又不見那人身影？想到這兒，她更加感傷，“在下覺得，她不會再騙我。”

“好了，這是一頓好友闊別多年的重逢酒，不是什么燕太子送荊軻的踐行酒。”顧清風(fēng)給蘇齊月夾了好些菜，也給董淮再添了一杯黃酒，“氛圍怎么弄得這樣傷感，應(yīng)高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