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沈纖蕁飛紅了臉蛋, 雙手捏著茶盞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方允荷笑笑拉過她的手, 還如她兒時那般摩挲著她道：“你是我嫡親的閨女, 有什么好害羞的。”見她頰上羞容愈濃, 拍拍她手背道：“夫妻雨露，生兒育女, 本就是人倫大事。你與殿下成親也有六七年了，既然恩愛情重, 怎的你這肚子還沒有動靜？”

“娘。。”沈纖蕁扭著身子要跺腳, “我與殿下……處得極好。這事兒急不得, 您就別瞎操心了。”她在外頭是端莊嫻靜人人敬重的睿王妃，回到了家裏依然是母親身邊的小女兒, 猶如長不大的稚子一般, 沈穩(wěn)矜貴都丟在一旁，答不上的話兒只想撒撒嬌渾賴過去。

周遠政已經(jīng)兩歲多了，想著應(yīng)當(dāng)不是睿親王的原因。方允荷瞥眼看了女兒半晌, 自顧自的想到一個可能，又不好明著問, 只繞著彎兒出主意：“我看你氣色有些差, 定是太忙耽誤了。前日裏你嫂子身上有些不適, 你嬸娘薦了個大夫，來給你嫂子掌了幾眼，開了些個滋補的方子，我瞧著當(dāng)是不錯的。過兩日請他過府也給你瞧瞧。”

沈纖蕁將臉蛋埋在她母親的掌心裏，無奈的哼了哼。沈佑棠的嫡妻懷著身孕, 嬸娘薦的大夫是看什么不適之癥，自不言而喻了。她待要推辭，又恐傷了母親的心，斟酌再三方開口道：“殿下與我的平安脈向來是太醫(yī)院裏裴太醫(yī)診的，去年裴太醫(yī)升遷了太醫(yī)院院使，循例便只給陛下和太后娘娘診脈，除了春分時殿下遇刺受傷，往時都將我與殿下的平安脈交給了裴越。如今若要請旁的大夫給女兒看脈，知道的呢說是母親疼惜我，不知道的只怕就要說我沈家嫌棄裴越年輕不經(jīng)事，這讓裴太醫(yī)聽到了可怎么好呢，再往深裏說，要有人傳一句到陛下的耳朵裏，陛下又該如何想。”

方允荷聽得這般說，又問了裴越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jì)，也不知醫(yī)術(shù)如何。沈纖蕁言道他在崇海郡幾次三番救扶周牧宸和周牧白，多少病癥起死回生，非是尋常大夫可比的。方允荷點點頭，方?jīng)]了言語。

母女倆對坐著喝了一會茶，敘了些閑話家常，就有小丫頭進來回話，不一會又來了幾個婆子，與方允荷回說明日沈太傅壽誕宴席的事。纖蕁聽了幾句，心裏掛念著遠政和婳晚，便與她母親辭了出來。

誰知才走到門前，她母親又叫住了她，“京郊有個沾香寺你可知道？你爺爺近來精神不甚好，我想著下月初一到寺裏進進香，菩薩面前拜一拜，也是我們做晚輩的心意。你若是無事，便與我一同去吧。”

沾香寺裏有出了名的求子觀音，方允荷的醉翁之意實在讓沈纖蕁哭笑不得，但到底是普天下做母親的心，沈纖蕁再無可奈何卻也只得應(yīng)下罷了。

方允荷說的初一，是十二月初一。這一天的天時已是極冷，京郊的樹木上都掛了冰棱子，車轱轆壓在石頭地上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京道上卻有一匹快馬急速奔來，與沈家出城的馬車車隊擦肩而過。

快馬到得京城城門，訊使執(zhí)著印信匆匆核對了無誤，又跳上馬直往皇宮馳去。

訊使是從西陲暨郡來的，一身皮襖沾滿了風(fēng)塵，兩眼熬得遍布血絲，被小內(nèi)侍引到千步廊，灌著冷風(fēng)等了許久，才等到皇帝的撥冗招見。

進到內(nèi)閣，給皇帝磕了頭請了安，訊使自懷中取出一個折子，是千牛衛(wèi)大將軍衛(wèi)瑾鵬的手書，言道衛(wèi)國公病重垂危，望求陛下允準(zhǔn)其回鄉(xiāng)故裏，侍奉老父于病榻前，以盡一個兒子最后的孝道。

周牧宸接過手書仔仔細細的看了一會，將手書遞給了站在一旁的全敬安。他抬了抬手，全敬安便自階前跑下，替陛下扶了訊使起身。周牧宸先勉勵了一番大將軍在塞外的勞苦功高，再夸讚了軍旅將士們的辛勞，訊使忙又跪了下來，直說為國盡忠肝腦涂地都乃職責(zé)所在。

周牧宸點頭道：“朕還是太子時也曾在西陲領(lǐng)軍兩年之久，風(fēng)霜雨雪都與你們一般無二，知道你們駐邊艱辛，朕已準(zhǔn)備了越冬的糧草御寒的冬衣，你來之前就已著兵部尚書卓領(lǐng)差送，一應(yīng)妥當(dāng)?shù)模胧菚饶阋徊降竭_西陲。”

皇帝慈眉善目，做下屬的哪能不心領(lǐng)神會，訊使立即又磕了個頭，伏在地上道：“謝主隆恩。微臣代西陲二十萬軍士謝陛下厚賞。”頓了頓，又道：“衛(wèi)將軍請命回鄉(xiāng)侍疾一事還望陛下……”

“衛(wèi)國公乃國之重臣，功在社稷，而今老邁，朕心中也甚憂心。朕早已派人趕往衛(wèi)郡探望衛(wèi)老，隨行的還有太醫(yī)院的太醫(yī)。你回去與衛(wèi)將軍說，不必憂心家裏，男兒志在四方，望其勉力邊戎，為國盡忠！”周牧宸打斷訊使的話語，說完斂著神色掃了全敬安一眼。

抱著拂塵站在皇帝身邊的全敬安會意過來，在袖裏摸出一張單子，唱喏著給訊使帶回西陲慰勞戍邊將士的物什，爾后揚著笑臉將訊使客客氣氣的請了出去。

大殿中空蕩蕩的，只余了周牧宸一人，門窗都開著，冰冷的風(fēng)四面八方灌進來，撩動他海底游龍的錦袍，滿室靜謐。

他沈眉想了一會，揚聲喚到：“小全子，傳曲斌來見朕。”

沈纖蕁陪她母親到沾香寺進了香，因著是王妃出城，侍衛(wèi)們?nèi)几巳ィ€帶了幾十個小子，將寺裏前前后后都把守著，不許放一個閑人進來的。這一來一回，頗費了些時候，回到府裏時，天色都將暗了。

馬車才駛到儀門外，幾個仆婦舉著燈籠，奉命留守在府裏的思源已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來，一面攀著車轅掀起車簾子，一面低嚷道：“小姐，你可回來了。”

書瑤在馬車裏將車門啟開，橫了她一眼，當(dāng)先從車裏鉆出來，又?jǐn)[了高低機子，才扶著沈纖蕁下車。

“小姐！”思源又嚷了一聲，歡喜溢于言表，“殿下派人送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