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魚之禍
鳳凰臺裏的東廂是有些年份的,算得上遺址,不斷修繕翻新規(guī)模宏大,專門用于節(jié)日裏的祭祀和祈福。
與二三層的吊角樓接通一體,有10米余高,因窗子常閉著,所以較陰森些。中央正位砌出高臺俯視整個東廂,等正午時分,陽光從天窗上透進來時,供奉的三清天尊金光燦燦,再加上裊裊青煙,這便有如羽化登仙般微妙。
高臺下是掌管天道萬物、四時陰陽的四御。
諸星神和三官大帝及其隨侍環(huán)繞四周,都是砌進墻體的,個個真人身段、體型,栩栩如生。
西廂是師婆為天民國上的問卦搭線私設(shè)的。
每層樓上都設(shè)了祭壇,各自占去一面五米的墻,三樓供奉太乙救苦天尊、地官大帝、十方救苦天尊、酆都大帝及東岳大帝,除師婆基本是不大有人上去的。
二樓從南至北塑著秦廣、楚江、帝、五官、閻羅、卞城、泰山、都市、平等、轉(zhuǎn)輪十殿閻王。秦廣王專司人間夭壽生死、幽冥吉兇,問災(zāi)續(xù)命的大多是求他。
六殿的卞城王專司大叫喚大地獄及枉死城,于地獄豐都大帝殿的右側(cè),毗鄰奈何橋、血盆苦界,創(chuàng)造枉死城,收留受無妄之災(zāi)而死的鬼魂。
趙斯年的表舅算是枉死,聽傳聞又多是救人的緣由,所以設(shè)壇擺陣,問求卞城王是最應(yīng)當(dāng)。
月上柳梢時,鳳凰臺這邊已安排妥當(dāng),一應(yīng)都在西廂集合完畢。
師婆穿一身亞麻的白素袍,裙擺領(lǐng)口處繡著幾只仙鶴,胸前掛著一顆蜜蠟珠子。本就高挺豐腴的她,衣袂飄飄而立于人群中,更顯尊貴。
她立于西廂一樓門檻外,叫半夏點三炷香先進殿參拜城隍爺。
等半夏穩(wěn)好香,頂樓的鐘聲敲一下,二樓洪鐘接著響起,此起彼伏。
有九個黑衣小廝,束著頭發(fā)在在帷幔間唱凈身咒: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臟玄冥,青龍白虎、隊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wèi)我軒。
一眾人紛紛作揖鞠躬,不敢起身。
棲箬穿青衣,鬢間插著熠熠生輝的金梭,手捧紫檀托盤承到師婆面前。
棲箬與外祖母是總角之交,身形瘦小,頭發(fā)花白。
在二十年前的除夕祭奠上燒壞一只眼睛,外祖母與她交好,便把通天問卦的本事傳授一二給她,因隨母親,她自己倒能悟出些黃老玄學(xué),又懂驅(qū)邪鎮(zhèn)怪的門道,所以頗受敬重。
起初輔助外祖母,及到換位又盡心幫扶師婆。整個鳳凰臺裏的事她莫不盡心。
師婆揭去黃帕子,用極細的鹿毛筆蘸著朱砂在眉心畫一計紅印。
這才邁進門檻,半夏隨之退到師婆身后,作揖不再起身。
師婆做出“臨、兵、斗、者、皆、數(shù)、組、前、行”九字真訣的手勢,繼而作揖誦念土地神咒:此間土地、神之最靈,升天達地、出幽入冥,為吾關(guān)奏、不得停留,有功之日、名書上清。
返魂香奏響,鐘鈴交接,音律時而沈悶遲緩,時而高亢急促,師婆做步罡踏斗。
有風(fēng)吹來,鈴鐺在帷幔間叮當(dāng)作響,燈火昏黃搖曳,有云把月亮遮起來,廂房裏陰沈沈愈發(fā)陰森。
姨姥姥的臉幾乎是要貼到膝蓋上,肩膀微微抖著。
師婆看一眼香火,煙蜿蜒著朝二樓去了,這才招呼半夏跟姨姥姥隨她去二樓。
半夏又退后幾步,扶著姨姥姥朝樓梯口去了。
二樓的檀香味很重,姨姥姥有些喘不過氣來,又因傷心,走得有些踉蹌。
“第六門就是,你去跪求。切記心無旁騖,默念逝者生辰八字,再講天黑路滑,喚他快些回家。”師婆指引著,姨姥姥拉著半夏胳膊,跪在卞城王跟前,再抬頭看一眼半夏時,她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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