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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穆以前沒接觸過這方面的事情，但是拆遷的事還是聽說過的,想了一下就明白：“為了拆遷費？”

“是的。”唐謖道，“拆遷費和房屋的面積、新舊都有關(guān)。成和村是這片拆遷比較靠后的，這些人早得了消息。所以但凡有能力的，都是能加就加,不能加也要盡量翻新一下。”

因為拆遷而發(fā)家致富的消息，早已經(jīng)不是什么新聞,站在拆遷戶的立場來看,自然怎么加都無可厚非。按照政策,從正規(guī)途徑得來的錢，能多一點為什么不去爭取？不過，站在開發(fā)商的立場來看，不管是哪種補(bǔ)償形式，最后都是開發(fā)商來買單,心情就多少有點微妙了。

程穆望著剩下不多的幾戶人家，心有戚戚：“那些現(xiàn)在還沒搬走的,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釘子戶吧？”

“那倒不一定。”唐謖笑道,“現(xiàn)在地還沒賣出去,他們本來也不必搬走,你等過段時間來看,住在這里的人反而會增多,那才有可能出現(xiàn)釘子戶。現(xiàn)在住在這里的,很有可能是真沒去處的。”

七月份的天，說變就變，兩人正說著話，天上忽然飄來一朵烏云壓在頭頂，看著像是馬上要下雨。

兩人都沒帶傘，唐謖四下看了看，指著前面一戶開著門的人家說：“我們?nèi)ジ肆牧奶欤槺愣阆掠臧伞！?

他話音剛落，就有豆大的雨點稀稀拉拉地砸了下來。那戶開著門的人家正好出來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大爺，也看到了他們，沖他們喊道：“要下雨了，你們來屋里躲躲雨吧。”

兩人求之不得，忙加快了腳步。就在這時，一只小黑狗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搶在兩人前面往那戶人家里跑。

程穆走著走著忽然感覺到身邊唐謖的腳步頓了一下，奇怪地扭頭看去，就見唐謖眉心微蹙，嘴角緊緊繃著，雖然并不明顯，但程穆還是看出來他緊張了。

唐謖在緊張什么？程穆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只小黑狗？

莫非，唐謖竟然怕狗？一只不到兩尺長的小黑狗？這不太可能吧？

程穆覺得特別不可思議，也放慢了腳步，偷偷觀察唐謖。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那小黑狗走得慢唐謖就不敢走快，一直和它保持著一段距離，但表面上還是非常鎮(zhèn)定的樣子。要不是和唐謖朝夕相處了那么久，程穆還真看不出來他在緊張。

大名鼎鼎的唐先生也不是無所不能的，他竟然怕狗！程穆忽然心情大好，幾乎要笑出聲來，但他強(qiáng)忍著沒表現(xiàn)出來，不動聲色地上前，擋在了唐謖和小黑狗中間。然后他很明顯地感覺到唐謖松了口氣，周身那種緊繃的氣場，瞬間弱了很多。

程穆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唐叔，您還怕狗呢？”

怕狗的唐先生板著臉，想要否認(rèn)。可看到程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還有他擋在自己前面的樣子，到底也沒有真的生氣，只是哼了一聲，勉強(qiáng)維持著長輩的尊嚴(yán)。

程穆到底還記著給他叔留點面子，笑了幾聲就停下了。兩人到了那大爺家，他也一直都擋在唐謖面前，不給小黑狗靠近的機(jī)會。程穆心情非常好，怕狗的唐謖，忽然就從仙氣飄飄的半空中落地了，接了地氣兒的唐謖特別有真實感，程穆感覺離這人的距離都近多了。

這么一會兒功夫，雨勢已經(jīng)大了不少，兩人和大爺打招呼，感謝他讓他們避雨。

大爺家里就他一個人，樂呵呵地道：“這有啥好謝的？舉手之勞的事，讓你們避避雨我又不會損失什么。你們還可以陪我這個老頭子聊聊天，現(xiàn)在人都搬走了，聊天的人也沒了，只能天天聽?wèi)颉！?

大爺大概是個京劇愛好者，屋里正在放《蘇三起解》，這時剛好唱到那段膾炙人口的“西皮流水”。程穆一時技癢，一抬手跟著唱道：“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

唐謖一直都覺得程穆似乎沒經(jīng)過變聲期，明明都十九歲了，聲音還帶著股少年特有的柔和，不過也不像女聲，就是說話總軟綿綿的像在撒嬌。但他這聲音唱起青衣來，居然意外地帶感，每一個轉(zhuǎn)音都像落在人心坎上的一片羽毛，撩得人心癢癢。唐謖不懂京劇，說不出具體的技巧來，只覺得程穆唱起來很好聽，他看了那大爺一眼，發(fā)現(xiàn)大爺眼睛都在發(fā)光，看來程穆是真唱得不錯。

以前老程總喜歡在唐謖面前夸程穆，他說起程穆幾乎是琴棋書畫唱無一不會。孩子總是自家的好，唐謖對老程的話，也沒當(dāng)真，聽聽就算。老程老是很驕傲地說程穆將來是要做藝術(shù)家的，所以唐謖只知道程穆在學(xué)藝術(shù)，卻不知道他到底學(xué)什么專業(yè)。后來見了程穆本人，唐謖對他的印象也就是一數(shù)學(xué)白癡，在人情世故上的表現(xiàn)就更加稚嫩，他看著就是一小屁孩，倒是忘記了程穆其實還有別的優(yōu)點。

不過，程穆大概也不至于腦抽到跑到國外去學(xué)京劇，所以這應(yīng)該算是他的業(yè)余技能？

程穆唱了幾句就收，大爺有點激動：“音正腔圓，唱得特別好。現(xiàn)在愿意學(xué)京劇的年輕人可不多了，現(xiàn)在好多人都不了解我們的國粹，沒那個耐性靜下心來去學(xué)，你這樣的年輕人實在太難得了，非常好！”

唐謖不懂這些，甚至連京劇、昆曲、黃梅戲……這些劇種都分不清楚，只對幾個膾炙人口的唱段覺得耳熟。看大爺這么夸程穆，唐謖莫名有點與有榮焉的感覺，他現(xiàn)在總算有點理解老程以前老喜歡顯擺程穆的那種心態(tài)了。

程穆倒是像聽?wèi)T了這樣的夸獎，一臉寵辱不驚地模樣：“大爺您過獎了，我就是喜歡，課余時間自己瞎琢磨了幾天，一點都不專業(yè)。”

話雖這樣說，眼神卻一直往唐謖身上瞟。

唐謖看他像個考了好成績想聽表揚(yáng)的學(xué)生，明明尾巴已經(jīng)翹上了天，偏偏還硬要做出一副“這不算什么”的模樣，忍不住好笑，很配合地點頭道：“好聽。”

大爺卻沒注意到程穆的這點小心思，還沉浸在藝術(shù)探討中：“只是情感還有點欠缺，蘇三那種絕望的心情，表現(xiàn)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