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
來高府會碰上高景旭, 這是關秋嶼想過的可能。
如今他與高景旭各自成家有了孩子，最多只能做朋友，又還有什么放不下放不開。
如此一想, 關秋嶼不由吐了口氣，坦然地站在原地, 等著高景旭母子走上來。
“關大人，又有好些年不見，愿你都好。”
高景旭面上含笑，溫馴如風，目光雖然看著關秋嶼，卻好似在看著另外的陌生人，沒有多少情緒。
關秋嶼聽此，淺淺頷首，道一聲謝，便作勢準備離開。
站在他們旁邊的廖廣祥, 反倒遲緩了一步, 最后對高景旭笑了笑，快步追上已經走開的關秋嶼。
“如果當年沒發生那件事, 你和景旭……”
“我們現在這樣就挺好, 遠遠看著，知道她好，心懷祝福就可。”
關秋嶼目不斜視，走得匆忙。
廖廣祥看著他笑，又搖頭, “看來你已經徹底放下她了。”
關秋嶼沒回應, 腳步一刻也不停。
直到身后傳來一聲熟悉的“秋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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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何事？”
關秋嶼停下來，回頭迎上高景旭追逐的身影, 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高景旭走到他面前時，氣息微亂，但講出口的話一點也不含糊，“你這次政務考核還順利么？”
消息都傳到宮裏了。
關秋嶼心裏有些發笑，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知府，究竟何德何能，能得到這么多人的關註。
但再一想，原因又很簡單。
因他是罪臣關達南的兒子，在大赦之后狀元及第，新近又在黃河中下游成功治理水患，現在回京朝覲考核，常理來講，是該得到封賞的。那就意味著，他很快又能得到晉升機會，距離權力巔峰更近了一步。
前途看似無量，又充滿不確定。
可是高景旭今天發問，是站在皇帝容杜身邊，還是站在老師高見鶴身邊。
關秋嶼一時沒有答案，目光不由在高景旭面上多停留了幾眼。
“你們倆說話吧，我先走一步。”
廖廣祥非常識趣，在這時提出離開，留下關秋嶼和高景旭站在路邊，相顧無言。
沈默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被關秋嶼的一句“還在努力中，不知順利與否”打破。
高景旭聽了這話，微微點頭，又彎唇笑道：“不管怎樣，我都很希望你能留在京城。”
關秋嶼亦是笑，這時終于轉開目光，低頭回道：“我自己也希望留下，卻不知你的希望……是因為圣上，還是因為老師。”
清越的笑聲傳來，高景旭似乎看透了他的疑慮，“所以，你自始至終都沒考慮過，也許是我自己想讓你留下呢？”
“這個答案不可能，我很了解你，你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和你家大嫂的性子不一樣。”
關秋嶼依舊低著頭，像是一種主動回避，讓自己在高景旭面前更自在些。
耳邊只有呼嘯的秋風刮過，帶著深沈的涼意。
關秋嶼又等了會，高景旭好一陣不說話，他想著兩人之間現在并沒有太多話題，便再次轉過身準備離開了。
“秋嶼，我今天回家來，是被圣上安排的。他現在就在那邊的馬車裏，不放面露面，就讓我來給你帶個話。”
她的話音微顫，讓關秋嶼無法再抬步，便原地站定，往路盡頭的方向看去，果真停有一輛馬車。
不過，那馬車看起來極為普通，并非皇帝平時出行用的，好像是為了避人耳目。
想到這裏，關秋嶼又回頭去看高景旭，“我聽著，你說吧。”
高景旭就站在他身后，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吏部涂訓對你嚴格要求，這是圣上的吩咐。圣上以為，如果你連最基本的公文關都過不了，怎么過得了內閣那一關？”
經她一說，關秋嶼心裏的疙瘩，霎時融化了。
原來這段時間自己在吏部反反覆覆被打擊，并非考功司新郎中涂訓對他個人有意見，也不是故意刁難，僅僅是想讓他的文書書寫得更嚴謹，才能堵住內閣某些人的嘴。
關秋嶼明白了高景旭的意思，也請她向圣上轉達謝意。
“你怎么總是著急走？這樣的話，我會忍不住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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