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起風波

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么, 在關秋嶼收到的那封信裏，講得清楚又明白。

六月初五那天，聶圖曾經親自寫信給九門提督凌逢, 彼此約定在初六當天凌晨發動行動，希望凌逢當日收緊城防, 不得讓任何人進宮妨礙，哪怕是太子也不行。

“六月初六？”

皇帝容杜看完信之后，口中一直默念著。

先皇駕崩就在那一日。

所以，先前一切的猜測都是對的。

他父親的死不是因為生病，而是被聶圖和凌逢聯手，以毒煙毒死的！t

仿佛能感覺到瀕死時的窒息，容杜抬手握住自己的脖頸，久久回不過神。

站在他身旁的太監卓耶，同樣呆怔無神，嘴角瑟縮。

可他二人的反應, 并不像是一般人聽到驚天消息時該有的詫然, 便叫站在堂中的關秋嶼心中澄明。

半晌，關秋嶼喚了聲“圣上”, 等容杜轉頭來看他, 他才頷首道：“您是否早就知道此事？”

容杜面上微詫，挑著眉頭看關秋嶼，“此言何意？”

“因為臣也料想到此事的可能性，便知道圣上一定比我更明白，當年之事的詭異。那時, 圣上的身邊不是還有卓公公照顧么？”

關秋嶼一邊說著, 一邊側身看了眼卓耶。

既然被點名，卓耶便不能不回應。

但見他直身跪在容杜面前, 要為自己請罪。

“圣上駕崩三個月前，奴才曾經不小心聽到了聶圖在背地裏的狠話，他辱罵先皇，認為先皇越老越糊涂……但就算奴才猜到了聶圖會有所行動，因為力量有限，更因為不想讓您以太子之身摻和進來，引起劉列反感，被劉列斬草除根，不得已才沒宣揚此事……”

容杜聽了這話，緩緩傾身，扶起卓耶。

“從你十來歲就跟著朕，你是怎樣的心性，朕還弄不清楚？事情已然，或許你有部分連帶責任，但朕分得清輕重緩急，究竟誰才是罪魁禍首？卻肯定不是你，對不對？”

卓耶頷首，“圣上明鑒?！?

容杜長嘆一聲，似乎又想起父親過世時的凄慘，雙目上仰，眼角晶瑩。

但下一瞬，他就從過度的悲傷中回轉過來，看向關秋嶼，問道：“還是你來說吧，憑你手中這一封信，憑三年前的弒君罪，究竟能不能摁死劉列和聶圖？”

而這個問題從昨天晚上關秋嶼收到信時，就一直留存在關秋嶼心底。

經過一夜徹想，他的答案逐漸清晰，那便是，“并無把握。”

又咬了咬牙，他堅持道：“但是凌逢這一次必須死?！?

容杜又是一楞，正想追問關秋嶼和凌逢之間有何仇怨，聽見關秋嶼道出其中原委。

“讓凌逢死，這是昨晚交給我信的那個人提出的唯一要求?！?

沒有追問上交信的是誰，也沒有追問那個人和凌逢有什么深仇。

容杜沈吟片刻，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隨即，他讓卓耶上前聽旨，但在斟酌用詞的時候，又多看了關秋嶼一眼。

“朕可以立刻斬了凌逢，至于劉列和聶圖……如果就這么死了，是有些太便宜他們的?！?

卓耶手上正在磨墨，聽到這裏，難免不跟著一起憤慨。

“對這兩人，斬首確實太輕，就該被一刀刀凌遲，被活剮剝皮，再掛于城樓上，示眾！”

關秋嶼在堂下站著，始終沒有說話。

但到了這時，他必須有所表態，便平靜道：“臣全聽圣上安排。”

得到了關秋嶼的回應，皇帝容杜稍松眉頭，卻沒如往常擬旨時，必須到內閣衙門請人，而直接吩咐卓耶在堂下擺了桌案，讓關秋嶼代筆擬旨，再由卓耶蓋印，帶去了刑部大牢宣讀。

卓耶趕到刑部大牢時，牢卒完全沒料到他的來意。

直到他拿出圣旨，當眾宣判“前九門提督凌逢，欺君罔上，罪大惡極，罪無可赦，當斬立決”時，眾人才反應過來，面面相覷，追問卓耶，“一夜之隔，圣上這是怎么了？”

卓耶臉上沒太多表情，只遠遠睨著牢門之內的罪人凌逢，正色提醒牢卒，“今日午時，即刻論斬，萬萬不可耽誤，以免引火上身?！?

凌逢聽此，剛才只是癱坐在地的他，直接倒在了地上，口有鮮血涌出，他嘴裏喃喃道，“我要見皇帝……我要見皇帝……劉列和聶圖……你們全是騙子……”

行刑之期已定，牢卒不敢有誤。

等消息傳到刑部衙門，才知聶圖不在，牢卒害怕不已，騎馬趕到宮門前，終于把消息轉告聶圖。

“竟有這等事？關秋嶼他見皇帝說了什么啊？”

聶圖心中既是好奇，又是驚訝，事情不能耽誤在他手裏，趕緊忙不迭跑去內閣，找了劉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