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頭并不是大眾普遍認知中溺愛幼子打擊長子的父親。

雖然小兒子的親娘確實更加年輕貌美一些，但作為傳說中的情婦，有色無腦已經是基本設定了，王老頭也就是買了個色相，小兒子親媽還是消耗型的，并不是什么因為溫柔體貼而被收到外面的真愛。所以王老頭一開始真是沒想過還要被迫買一送一的接收個兒子。

正房老婆雖然不漂亮，但勝在娘家兄弟多啊，這里誰不知道村支書老婆有六個兄弟，而且個個虎背熊腰能征善戰？以前還沒發家致富的時候，誰要敢偷他們家一根蔥，這葫蘆娃兄妹就能去人門口堵門罵上三天，震懾力在本村簡直是爆表，堪稱本村地頭蛇。

如果說村支書是本地白道一把手的話，那他老婆就可以說是黑道大姐頭。于是由此可知，村支書對這老婆也是相當尊重的，最起碼不敢有兩個錢就拋棄糟糠，一來是因為年輕時留下的心理陰影太深，二來也是怕大家撕破臉了，人直接摸黑丟個炸藥包進煤礦去。

再加上長子從小學習成績還不錯，家里條件好后又全力供他讀進了個名牌大學，在村支書看來就更是給自己長臉。

小兒子是拿來寵著玩的，生下來就生下來了，多養一口人也費不了多少米飯。但如果要論起在村支書心里的分量話，無疑大兒子才是繼承他衣缽……咳！繼承他財產的最適合人選。

“學與回來了？”

剛剛推門進去，一個和房間內部高大上擺設完全不搭的黑瘦老頭就欣慰的笑開了。

客廳沙發上正坐著剛才的小妹妹，還有一個只有五六歲大的小男孩一臉憤世嫉俗的在看電視，聽到門口聲音下意識扭頭看了過來，而后不屑“哼”了聲才又把頭給扭回去，完全沒放低音量的自覺性刻薄哼哼：“又是來拍馬屁的！”

葉霜頭次見到長得這么嘲諷拉仇恨的熊孩子，照理來說小朋友都是很軟萌的，即便再不懂事也自帶可愛光環，圓滾滾的臉蛋和圓滾滾的短小身材往人面前一站，只要不是殺人放火的大事，基本上犯了什么錯誤也都沒事，對著這樣的幼崽形態，大人一般也都不會真的產生憎惡或者怨憤情緒。

但是這個小男孩兒則不同，雖然從親娘那里繼承了優秀的外貌基因，長得也同樣是白白嫩嫩很可愛的樣子，但大概是因為從大人那里耳瀆目染的關系，也或者是因為親爹不大重視所造成的環境影響，于是在這個小男孩兒的身上就形成了一種扭曲的性格發展狀態。

自私霸道還不算什么，更讓人接受不了的是，他小小年紀竟然就學會了冷嘲熱諷，才是快要進小學的年紀，竟然就已經學會了罵人的詞匯，而且顯然運用得相當純熟……這下可好，再是心寬大度的人也沒法自我安慰說對方只是小孩子不懂事了。

葉霜呵呵一笑，彈了彈袖口向王學與戲謔地一挑眉，后者頓時也有些臉色難看了。就算葉霜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畢竟是自己請來的客人，所謂那什么什么也要看主人……年紀再小也不能這么沒教養吧。

王老頭條件反射對小兒子喝了聲：“再胡說八道就不準吃晚飯！”說著似乎早已習慣這種模式般，轉頭又不當一回事的對葉霜客氣道：“小伙子是學與的同學？朋友？我家里幺兒不懂事，你別跟他計較。”

葉霜看眼鼓著臉還在怒瞪自己的小男孩，一笑：“沒什么。”這種熊孩子肯定不會被吼一次就變乖的，有的是機會調教呢。

王學與和老頭子打了個招呼，然后說要帶自己朋友去安排房間，就領著葉霜上二樓了。

王老頭也不以為然，兒子經常帶些同學朋友回來，并不是個個都需要自己招呼的。如果真是有必要認識的人，多住幾天自然有機會認識，到王老頭現在這身家，已經很少有需要他去主動熱情招呼的客人了。

上了二樓，王學與邊帶葉霜參觀房子邊道：“我資料在韓先生那里應該有備檔，你大概也看過了。那小子是我老子在外面的小情兒生的，快五歲了才抱過來。本來是想借兒子上位，但我媽也不是好惹的，那女人沒斗過我媽，后來就訛了我們筆錢，把兒子留下來走了。”

“這么痛快？”葉霜聽著很是稀奇。

“關鍵問題在后面。”王學與撇撇嘴，帶葉霜走進一間房間后也不介紹，直接往床邊一坐，隨意抬抬手臂比了個“坐”的架勢，而后才繼續的說了下去：“這孩子五歲也能懂點事兒了，那女人自己哀求再加上不知道怎么教導孩子的，跟我老頭磨了半個月來看孩子一次，不讓她來她就跪我家大門口哭，孩子也跟著哭，我老頭想想這也不是回事，怕她把事情鬧到上面去就準了，除此之外還允許讓那女人給兒子打電話……”

“我媽本來覺得是那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招，比如說借著兒子跟我老頭暗地勾搭之類的，要么就是借兒子刷存在感。可是有一次通電話時候兩人用的是座機，我媽剛好提著話筒，留了個心眼就聽到了點別的東西。”王學與點支煙“哼”聲道：“那女人居然也是文化人，知道繼承法的。現在婚姻法里私生子和婚生子有同等繼承權，除非家長立遺囑，否則不管她轉不轉正，未來我們家財產她兒子都能分1/3……所以那女人干脆就不想轉正的事情了，自己另外找了個金主攬錢，沒事時候就打個電話給她兒子暗中灌輸以后分家產的事情。”

之后問題就來了，現在婚姻法的坑爹程度簡直奇葩，婚內出軌被變相倡導了，當黃臉婆要伺候一家老小衣食起居不說，操碎了心還有可能隨時被小三分走勞動成果。而當小三的打扮漂漂亮亮生活滋潤，什么責任都不用盡，到頭來只要生個孩子就能照樣分人家的家產。

所以說結婚有什么好？大老婆盡義務，小老婆享受權利，按照這個說法的話，反倒是小老婆活得比大老婆滋潤百倍。

這要是碰上個能生又心態扭曲的，三年抱倆，五年抱三，全部丟給孩子老爸養，自己半點心都不用操，未來還能自然撈到各家財產養老……這算個什么事？

至于其他更加奇葩規定就不說了，反正單這一條就足夠惡心人的。

王太太知道這規定后頓時就爆了，自己上網去咨詢搜索了一下，發現確實是這么一回事后，那種惡心情緒別提有多么難以言喻。

除非是王老頭掛點之前留下了公證過的遺囑，百年后大家明確按照遺囑來分財產，否則只要小三到法庭上一告，自己家怎么也得捏著鼻子割掉一塊肉下來。

問題是誰過得好好的會跟自己老伴說遺囑的事情？王太太再是農村婦女也知道這事情糟心，你還活得好好的，你身邊老婆子女就開始未雨綢繆商量你死后的東西怎么算了，這簡直就是白眼狼的節奏！

不提？怕兒子以后吃虧。提了？沒準兒不等百年之后，老伴現在就要跟自己離心……遇上這種事情，王太太也只有捏著鼻子忍了，自己悶在心里燒了一把熊熊大火還不能說。唯一指望就是自己兒子能爭氣，最好能早點接手王老頭手里的煤礦，順便最好再讓王老頭早點享受退休生活，把權利財產下放下去讓兒子自己闖事業，這樣以后開展出的產業掛著兒子的名字，自然就不用和外面的小狐貍精對分了。

“這么說的話，你媽意思是希望你把家里的油水撈出去辦自己的事業，有多少資金就鋪多大攤子，最好一點渣滓都不給那小孩留？”葉霜若有所思，大概有點明白王太太的思路了：“確實，煤礦雖然很來錢，但這東西畢竟分一分就薄得多了，所以不如現在拿煤礦賺的錢出去洗一洗，開起公司以后這收益自然就不算是你爸的財產。”

王學與手指夾著煙點點頭：“我主要不是想說這個。開公司的事情我已經在籌備了，我是長子又大他那么多，自然想做什么都有優勢……關鍵問題是我媽因為想讓我把公司建起建大的關系，所以也就考慮到了給我娶媳婦的事情。小雨這家世她是絕對看不上的，如果知道我要娶個普通女孩子的話，我媽肯定會反對。”

王太太一切打算的前提都在于兒子的爭氣和前途，所以不管什么都必須要為這個讓路。如果有個好媳婦的話，雖然說未必要靠著老婆娘家吃軟飯，但有個親家關系在身后，顯然兒子做什么事情都總會方便很多。

反之，如果娶了個沒什么家底的兒媳婦進門，那以后王學與想做什么就只能靠自己打拼了……就算他未必打拼不出來，但王太太依然會覺得心塞。

葉霜同情個：“我現在理解你媽反對的理由了，這確實很難用道理說服。”仇恨太深刻，憂慮也太深刻，你跟人講真愛、講感情、講人權，人家能呸你一臉。

王學與皺眉煩躁：“至于我爸的話，他其實并沒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小雨和我是大學同學，名牌學院出身，真說出來了老頭也會覺得是知書達理的好對象……不過我媽反對的話，我爸也不會在這事情上面和她死掙，所以我只能先瞞一瞞，等真結了婚再帶小雨去市里住，時間久了，等公司開起來我媽就不會說什么了。”

“所以說婚外戀是多么破壞家庭和諧啊。”葉霜感慨，幾乎是瞬間推敲出了王家目前的現狀。

就剛才在客廳里一眼掃過去的情景和各人表情看來，王學與和其妹妹對那同父異母弟弟都不甚親熱，甚至還隱隱有些排斥隔離的態度。

王老頭對私生子是抱著“能養則養，反正老子有錢，但養了也不用太上心”……基本上就跟養豬留種一樣的心態。

王太太自然不用說了，不家暴已經是她極力忍耐的結果。對于一個農村婦女，還是有著六個暴力葫蘆娃哥哥的本村黑道女老大來說，小男孩能在她手里白白胖胖的養到現在已經是很難得了。

孩子雖然未必有大人懂事明白，但是孩子卻也是最敏感的。

家里人都不待見自己，小孩子自然能感覺得出來，再加上生母又三不五時的電話和見面，抓緊一切機會對小孩灌輸分家產之類的概念，可想而知那女人在孩子面前對王家一家人的評價也肯定不會太好。

于是這樣的孩子會變成如今心理扭曲的模樣實在太正常了，本來五歲以前就被養得無法無天又教導了許多畸形觀念，想要溫柔正面的好好扳回來就已經不容易，更別說現在還根本沒人扳他。

小男孩越表現得乖戾沒教養，家里人就越排斥他。家里人越是排斥，生活在惡意環境中的小男孩就越是惡劣。

……這簡直就是一個惡性循環啊！

葉霜都想為王學與淚上一個了，不過現在她還是保持著溫和的笑意淡淡點頭：“我大概明白王先生的意思了，主要需要攻略的對象是你母親吧？只要她能滿意你女朋友就行了。”

“是這意思。”王學與將煙頭摁進旁邊煙灰缸：“我媽主要看重的是家世，最好是機關領導的千金，第二是財產，女方家里最好也得有個千萬資產。至于賢不賢惠，漂不漂亮，這些有是錦上添花，沒有我媽也能忍了，所以那些禮儀之類的不用太講究，反正講究了我媽也看不懂更不稀罕，只要她認定小雨是名媛千金，哪怕她蠢得像頭豬，我媽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如此心狠手辣的老媽，這究竟得是有多恨那私生子才忍心自己兒子做出這么大犧牲啊……

葉霜都有些無語了，呵呵笑下：“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