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專兒童看的書籍委實不,掰著手指頭數都能數得清，半是些《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之類的文字。全黑豎版繁體印刷，張羨齡翻了幾頁都打瞌睡,更別說小孩子，絕大多數得大人壓看，才看得下去。
后世十分流的幼兒繪本,這時候壓根沒有，一本書能帶一頁插畫，譬如《山海經》，都能讓孩子們爭搶著去讀。
張羨齡還是希望自己以后的孩子能對閱讀感興趣,便打算創作一些繪本。既然是給小孩子看得，題材就不能太深奧，張羨齡思來想去,便打算以東西方的寓言故事為主題,將《龜兔賽跑》、《烏鴉與狐貍》、《守株待兔》這些故事記下來。
既然是繪本，自然是先寫故事，再畫圖。
連幾日，朱祐樘到昭和殿時，都見笑笑伏案寫字。他有些擔心笑笑累著，走過去問：“寫什么呢？”
張羨齡將手稿往外一推：“一些寓言故事,我想做成繪本,以后給我們的孩子看。”
朱祐樘低頭一看,紙上寫的是狐貍與烏鴉的故事,不長,但很精煉，勾著人往下看。不知不覺，他便把這幾頁紙全看完了。
“這些小故事倒是有趣。”朱祐樘將手稿理成整整齊齊的一疊,還張羨齡。
“不過，你說的繪本，具體是何意？”
“就是以繪畫為主展現劇情，配以少量的文字，這個最適合小孩子看了。”
朱祐樘想了想，確實是這個理，比起干巴巴的文字，小孩子自然會對彩色圖畫更感興趣。
他問：“你是打算寫了之后再繪圖？”
張羨齡以手托腮：“原本是這樣打算的，可是寫寫，我發現我可能有點懶。嗯，估計會讓畫師畫一部分。”
“不必找畫師。”朱祐樘道，“我來畫。”
他向來言出必，每日處理完朝政之事，便依張羨齡的手稿來畫配圖。
在燈下提筆作畫之時，偶爾，他會想起父皇。那時候父皇為自己編《文華大訓》，是不是也是在處理完政事之后，伏在案前一筆一劃的寫字呢？
自然，二十八卷《文華大訓》不可能是父皇一個人寫成的，大半部分的內容應是翰林院所編，可是每一綱的序言，都是父皇親筆寫的。這一套書，朱祐樘背得最熟的，不是什么“孔、孟、濂、洛諸儒之論述”，不是什么“漢唐宋諸賢君之蹈履。”而整套書的編后記。
父皇叮囑他：“汝于務學之暇，尚究心焉，毋副朕所以豫教之意也！其念之哉！”
現在想起來，整本《文華大訓》，好像也是父皇寫他的家書。
他劍眉微蹙，眉宇間有淡淡的落寞，手中雖提筆，卻久久畫不成。
坐在一旁研墨的張羨齡見狀，輕聲問：“怎么了？”
“沒事。”
他將筆擱下，轉身面對張羨齡，釋然一笑：“從前，父皇為我編過書。”
“真的？”張羨齡有些意外，這是先帝去后，朱祐樘頭一主動說起他。
“那本書，名曰《文華大訓》，為人處、治國之道，無所不有。”
蟈蟈聲里，燈火可親，朱祐樘將這本書的內容聲聲慢訴，語調溫柔。
張羨齡聽到最后，忽然覺得肚子的孩子翻動了一下，她雙手捧著肚子，驚喜道：“他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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