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一行人借著右側的樹叢掩蓋,濕寒無孔不入,水珠一滴接著一滴打在身上,梁昭僵硬地動了動手腕,視線順著葉子縫隙緊盯著小徑。
凌亂的腳步聲中夾雜著幾句聽不懂的話,被雨聲蓋去了大半。
幾個穿著小坎、脖子帶著獸牙的人出現在視線中。他們個個餓得面黃肌瘦,衣服上骯臟不堪,跟逃難似的。
陳禮早些年走南闖北,各地都有踏足,從他們的言語中撿了幾句有用的,翻身下馬,湊到梁昭馬前道:“他們是北涼人,雍陽那邊正跟北國打仗,應該都是些逃兵。”
“雍陽?”梁昭擦了擦被雨打濕的衣服,思量須臾,附身說了幾句。
陳禮領命,帶著一隊人去包。
那些逃兵見一隊兵馬突然躥出來,迅速圍成一圈,他們本就是群無頭蒼蠅,現在都慌了神。
道路已經被圍了個徹底,他們一見到那些弓箭和刀,便馬上束手就擒,擁擠在一起被驅趕至路邊蹲著。
梁昭下馬,鞋踩在泥水裏走了過來,負手立在他們面前,按著刀柄蹲下身,示意人給拿點點吃的過來。
逃兵看著他,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抵不過食物的誘惑,抓起干糧就地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梁昭水壺放到逃兵的面前,“不夠還有。”
幾人顧不得說話,含糊不清的點頭應了幾聲。
不遠處的樹底下,陳禮正在那栓馬。
梁昭走了過去,雙臂交叉靠在樹干上,望向頭頂的葉子,右手中慢慢摩挲著一塊玉牌,道“問出什么了沒有?”
“給點好處什么都說,他們在雍陽一帶跟北國交手,殺了不少人,不想死的就一路跑到這來。”
“那場仗打了挺久了。”
“是啊。”陳禮望著雨幕心中暗嘆了一口氣,“而且這雨也一時半會停不了了。”
梁昭在外頭站了片刻便進了破屋,士兵和那些逃兵都在裏面休息,窗戶漏風都睡得不安穩。
也是擔驚受怕太久所致。
北涼人大多善騎射,還有一支精銳的鐵騎兵,是令草原各部聞風喪膽和各國忌憚的存在。可這支騎兵卻被打的潰不成軍,死傷慘重。
凌風裳曾作為和親公主去往北涼,還當了幾個月的寵妃,如果她是凌風華安插在那的,這么多年什么也什么都摸清了。
對付一支騎兵自然不在話下。
梁昭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將輿圖攤開,陳禮在一旁舉著火折子照亮。
他指腹點劃過雍陽,再繞到雀谷,詢問道:“東堯若取宛京,是否要先從雀谷過?”
陳禮點頭,“是。”
梁昭在內心細細盤算了一番,手中的動作一停,對陳禮道:“讓孫副他們原地待命,你跟我去拜訪一個人。”
他邊說邊往外走。
“梁大哥、等等!”陳禮拿著輿圖追了上去,拽住他的胳膊,問:“難道你想去雍陽?!”
見梁昭沒說話,便知自己猜對了。
“北涼和咱們素來不和,你此番貿然前去,無論是何用意,都是很危險的!”陳禮按住了馬繩,略微急促地說:“咱們不是還要去救周大帥嗎?”
梁昭抬手拍了把陳禮的背部,“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說明糧食的重要性,而雍陽一戰損傷慘重,所剩物資也定然不多。凌風裳現在在應付最強的敵人,無暇顧及其他人,也就給了北涼人休養生息的時間,他們若要在極短的時間內恢覆元氣,必然會覬覦那些豐厚物資的小城,那一帶可全是咱們的城池。”
陳禮沈默了。
他說的并不是沒有道理,而且他也無法忘記自己小的時候,那些外來士兵和匪寇來搶村子時的那一幕。
而如今只要幫北涼人保住雍陽,就能遏制住他們南下的勢頭。
雨到了后半夜才停,露水沾濕褲腿,道路的兩邊也越來荒蕪,到北涼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明。
梁昭沒有再前行,勒了馬,抖了抖衣擺上的灰。
二人停在一處土丘上,眺望不遠處的雍陽。
“老涼王律古幾年前突然去世,如今是他兒子律言繼任涼王。”陳禮道:“三年前我與此人打過交道,是個難相與的人,也有幾分小聰明,但絕對成不了什么氣候。”
“話不能說的這么絕對。”梁昭笑了起來,“律言能在律古眾多兒子中脫穎而出,那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梁昭拎著韁繩,調轉了馬頭道:“走吧。我帶你去拜訪那個人。”
陳禮還以為他說的那個人是律言,沒想到另有其人。
陳屬尋聽說上京來了人,一早就到了城門外數十裏之外接人。
“梁兄弟?!居然是你啊。”見到人之后立刻笑呵呵地迎上了上來:“自上次一別,可是有好些年沒見了,我剛剛差點沒認出來。”
“陳將軍風采依舊。”梁昭笑了笑,端詳著城門道:“不知道燕州也還是老樣子嗎?”
“那是自然。”陳屬尋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道:“咱們邊走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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