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幾根蔥白手指纖細修長, 在玉色茶具間穿梭，比玉還盈潤。
沈玦盯著江綰煮茶的動作，手指輕叩, “作為盟友, 你不該不與我商量便貿然殺人。”
江綰不發一言擺弄茶具，待到壺中的水燒開，她用開水澆燙了一遍茶杯和茶壺, 重新給提梁壺中倒上水, 架到爐子上。
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那么作為盟友，王爺是不是也不該不遵守我們約定的時間呢？”
她外面披著的, 是白日裏那件雅白色繡銀色菊花暗紋的衣裳，腰帶松松系著, 透出裏間水紅色寢衣，烏發用一根水藍色發帶束在腦后，顯得有些慵懶和灑脫。
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十分隨意，好像就似閑話家常一般，并沒有一絲抱怨詰問之意。
沈玦卻不動聲色地收緊手指，默了默，啞聲解釋道：
“昨日本來能按約定時間去的，但菀菀她……突然有些頭暈, 本王送她費了些時間，而你當時身上那香，確是意外。”
“嗯, 我知道了。”
江綰似對于他的解釋渾然不在意，隨意應了一聲, 繼續道：
“昨日我給顧寅之說了他先夫人之死是魏貴妃所為，他雖然當場并未表現出——”
提梁壺口冒出白色水汽，壺蓋被反覆頂起，江綰住了口，拿起帕子墊在提手上。
“我來吧。”
沈玦接過她的帕子，似乎帶了一絲賠禮道歉的意味。
江綰不置可否，坐回位置上，看他將熱水倒進茶壺中。
茶水潺潺，清透的淺綠色液體落入玉盞，蕩起漣漪，江綰接著道：
“雖然顧寅之當場未表現出懷疑，但陳長安之死定會讓他徹底疑心，如今我猜，既然魏貴妃沒有殺得了顧寅之，那么她只能將顧翔放出來。”
“但她手中的禁軍算是徹底廢了，如今禁軍雖然一盤散沙，但有李凌在，昔日的李家軍就有可能重見天日。”
沈玦接過話，給她推了杯茶過去，水汽氤氳，江綰嫵媚的臉隱在水汽后有些不真切。
他看了半晌，忽然問她：
“你到底是誰？”
“既知曉宮中還未頒布的旨意，也知曉顧夫人之事，姜姝，你到底是誰？”
屋外風聲陣陣，雨水打在房檐上“劈啪”作響，漆黑的雨夜中水霧蒙蒙。
江綰亦盯著他。
這一刻，好似回到了曾經江南的雨季，終日裏下不完的雨，難干的衣裳，潮濕的氣候和對坐煮茶的兩人。
只是她不再是那個被母親外祖寵愛的少女，他也不再是那個被流放江南的皇室棄子。
“我到底是誰？”
江綰輕吟，“我就是姜姝啊，花千樓的姜姝，如今王爺的……唔，‘相好’？”
“我是說你的真名。”
沈玦沈聲。
江綰輕嘬了口茶，方才不疾不徐地挑眉笑問，“這也是作為盟友的一個條件么？”
沈玦緊盯她不放，“倘若我說是呢？”
江綰放下茶杯，涂了蔻丹的手指在玉質杯沿上摩挲，忽而笑道：
“那很遺憾，我得和王爺一拍兩散了。”
沈玦意味深長的目光探究地看了她良久，眼底的情緒慢慢松了下來。
他懶懶倚回圈椅中，嗤笑：
“半個多月前在刑部天牢，連鞭子都下不去手的人，如今殺氣人來好不手軟，本王是否該讚嘆你的演技？”
江綰斂了眸，低頭擺弄腕上的鐲子，心中哂笑，其實又怎么能算演技呢。
“你可知，你貿然殺死陳長安，壞了本王的計劃？”
江綰回頭看向他，沈玦鳳眸中情緒晦暗，語調浸著冷意：
“你不是要替江家翻案么，陳長安曾經在江府大火那夜，被人看到去過江府，本王猜測，或許他知道些什么線索，不過如今看來——”
“你怕是弄巧成拙了。”
江綰聞言，手指幾不可察地攥緊茶杯，心口驟然一陣滯悶，有些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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