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當(dāng)殺

“沒能早些告知你，是因?yàn)闆]有證據(jù)。”周慕白聲音透著冷意，“這些年只因著一個(gè)懷疑，處處查證卻一無所獲，又如何能告訴你娘或許不是戰(zhàn)死，而是被人陷害而死？”

周喬從來沒見過大哥這樣的眼神，不甘、落寞、又無奈。

大哥雖一直都是淡然的，但卻也凡事胸有成竹。他總是淺笑低語，從不驚慌失措，更不會無奈落寞。

“我不信以爹和黑鷹軍的戰(zhàn)力，會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看到他身上的黑斑時(shí)，我便生了懷疑。只是什么都查不到罷了。那時(shí)我想，或許是我站得不夠高，能看見的聽見的事情太少。這些年往上爬著，查著，終于查出蛛絲馬跡。”

“可是喬兒，那也只是些微不足道的線索而已。”

周慕白輕柔地擦掉周喬臉上的淚，“皇后和沈家做得滴水不漏，冥云騎衛(wèi)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若非從四皇子身上發(fā)現(xiàn)端倪，只怕這輩子都要被蒙在鼓里。入仕這些年，再難的處境也熬得過去，唯有此事，明明發(fā)現(xiàn)不妥，卻又不能插手。”

“我不能用那些蛛絲馬跡去求陛下徹查七年前的事，攀誣國母和皇嫡子是大罪，要牽連不是我一個(gè)人，而是整個(gè)周家。我亦不能去親查此案甚至多言一句，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難逃偏私之嫌。爹娘生我養(yǎng)我，我卻只能袖手旁觀，喬兒，大哥是不是很沒用？”

周喬鼻子一酸，眼淚又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大哥，你、你……這些年受累了。”

此時(shí)的周喬很自己沒有飽讀詩書，沒能說出些真正安慰到大哥的話。

這么多年，僅憑著毫無證據(jù)的懷疑，大哥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竟真的查明真相，為父親母親雪恨，為無數(shù)忠烈報(bào)仇。

這其中該有多少憂心思慮，該有多少難眠之夜。

周慕白淡然一笑，擁她入懷，像小時(shí)候那般哄著：“好了，不哭了。戎城的事都辦完了？”

“嗯，辦完了。”周喬聲音悶悶的，“黑鷹軍還在回程途中，我知道了朝中事就先繞去殺了那狗賊，然后就回來了。待大軍回來，我再入朝稟報(bào)軍務(wù)去。”

周慕白看見她身上的血，沉默片刻，“既回來了，便去換身衣裳，為父親母親上柱香。”

周喬聽話地去而復(fù)返，擦干了臉上的淚，凈了手，穿著素凈的衣裳為周華安和段瑜上了香，最后跪在牌位前，磕了三個(gè)頭。

“喬兒。”

周慕白立于她身后，看著她的背影。

周喬聽見大哥叫她，立刻直起身子回過頭來。

“在爹娘靈前，你答應(yīng)大哥一件事。”

周喬怔了怔，雖然不知周慕白要說什么，但還是轉(zhuǎn)過頭去看著父母的牌位，雙手合十：“爹爹娘親在天上瞧著，喬兒一定聽大哥的話。”

“這些年大哥做過些事，有違律法，亦有違官道。”話音剛落，她就看見周喬背影僵了下，雖未回頭，周慕白卻清楚她的不可置信。

“或許有一日那些事浮出水面，也或許有一日大哥又做了不可饒恕之事。你要記住，無論大哥做過什么，都與你們無關(guān)。你不許莽撞維護(hù)，更不許為我忤逆朝廷。你永遠(yuǎn)是北晉的武英將軍，凜然正氣不可損失分毫，可記住了？”

周喬不說話。

她自問行得端坐得正，將忠心放在第一位。可她也有想守護(hù)的珍貴之人，為了這些人，她可以做任何事，更不惜任何代價(jià)。

“可記住了？”周慕白冷聲又問了一遍。

周喬低著頭，手指緊緊攥著，愣是不吭聲。

“冥頑不靈不知變通，日后不要再喚我大哥。”他拂袖便要離去。

“記住了。”她垂著頭，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周慕白回過身來，周喬已經(jīng)站起來，直直地看著他。

“但大哥也要答應(yīng)我，無論何時(shí)，你都不能死。要一直守在我和姐姐身邊。你說你做了不好的事，那你認(rèn)罪也好，受罰也罷，總之你得活著。若有人要因?yàn)槟切┦職⒛悖医^不退讓。”

她說得篤定而決絕。

“好。”周慕白應(yīng)道。

周喬松了口氣。

如此，周慕白也不似剛才那般要拂袖離開，反而問道：“餓不餓？”

馬不停蹄地回來，周喬早就饑腸轆轆，然想起剛才的話，她心里不悅，哼了一聲：“你不是不要我了嗎，怎的還管這么多。”

“方才你換衣裳的時(shí)候，我讓庖廚做了灌湯黃魚。”他說完就走。

周喬想著鮮美與魚湯滋味不由抿抿唇，沒骨氣地跟了上去。

久未歸家，喝了兩碗魚湯后，周喬嘆了口氣。

周慕白放下筷子，“怎么。”

“聽說顧伯父在胡疆受了傷，顧霆尉傳信同我說是與他當(dāng)日所中之毒一樣。我命人送了藥去，但……快馬雖比飛鴿穩(wěn)妥，可速度卻會慢上一些。也不知他們那邊怎么樣了，姐姐在和顧伯母在府上一定很擔(dān)心。”

她也放下手中湯匙，“我還是去顧府看看，陪姐姐說說話也是好的。”

周喬在顧府待到了夜里才回來，經(jīng)過時(shí)發(fā)現(xiàn)周慕白的書齋未燃燈，她隨口問了句，才知大哥進(jìn)宮去了。

“這么晚？”

“是，似乎是為了祭天大典，這是年前最重要之事，大公子身為御史，必然是要多操些心的。”張伯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