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女麗房,冒充秀女,欺上瞞下,淫亂后宮。奉太后意旨,今賜毒酒一杯,欽此。”龔嬤嬤念得振振有詞,朗朗上口。
鐵桌上,擺放著一只精致的獸頭形杯具,里面盛的液體是紅色的,還帶著一股難聞的異味。
鐵桌旁有兩個拿黑鐵鏈的獄卒,那條鐵鏈是纏繞在一個女子身上的。這個女子的臉色十分憔悴,未曾干涸的淚水一串串落下,打濕了衣領,可她的眼睛卻很亮、很亮,正眨也不眨地盯著龔嬤嬤。
“從來行刑的要犯都得經(jīng)皇上諭旨,太后說得哪能算數(shù)?況且后宮不得干政,太后娘娘理應不違背宮規(guī)的,那么本宮就可以說是你假傳旨意,其罪當誅。”這女子就是麗房,這時的她很沉靜,面對近在咫尺的毒酒,她都可以心平氣和地辯駁,可見心思城府并非了了。
“壞女人!你品行不端,蠱惑皇上,你懂的盡是床笫間的茍且之事,宮中規(guī)矩你知道什么。老嬤嬤我跟在太后和皇上身邊伺候了這么多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我勸你還是知趣點兒,不要再做任何抵抗,乖乖兒的把酒喝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你要知道,太后肯賜你全尸,這份恩德就足以你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了。”龔嬤嬤剛一說完,就舉起那杯酒,看向麗房的眼眸兇光再現(xiàn)。
麗房掙扎著被縛的雙臂,直掙得鐵鏈嘩嘩作響,“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可是……皇上不想見你!”龔嬤嬤陰陽怪氣地說。
“我不能就這么死了,我不能!你們放開我……放開我!皇上,救命——救命——”看著步步逼近的龔嬤嬤,麗房的鎮(zhèn)定早已蕩然無存,她拼命呼喊,拼命掙扎,只希望在生命終了的最后一刻,皇上能突然出現(xiàn),救她一把。
可是奇跡會出現(xiàn)嗎?
看著麗房因驚懼而變扭曲的俏臉蛋,龔嬤嬤并沒有得意,而是出乎意料地放下了酒杯,神色竟是一片惆悵。不知怎么地,眼下看著麗房在哭泣呼喊,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是其他服刑女子的哀號。那些女子都是龔嬤嬤親手殺害的,都是奉了太后意旨秘密殺害的。
曾經(jīng)有多少個夜晚,龔嬤嬤在被窩里嚇得哆嗦,掰著手指數(shù)那一件件血案,有多少女子是枉死的,有多少魂魄會找她報仇。太后老說睡不好,老說做噩夢,她何嘗不是呢?
龔嬤嬤有時也會想,何時才能停止殺戮,何時才能洗凈手上的血痕?
因為看得多,所以她深深了解麗房此刻的心,有多么害怕,就有多么期待奇跡的發(fā)生,可是……奇跡會出現(xiàn)嗎?
“在這個銅墻鐵壁的皇宮,時時危機四伏,死個人是很平常的事,沒人會察覺,更沒人會在乎。如果你以為,皇上臨幸你一次,就會永遠地記住你、在乎你,那就大錯特錯了。如果皇上真的重視你,他就不會出宮,不會去找另一個女人,更不會對你的生死不聞不問。”
“不會的,不會的,皇上只是不知道,或者趕不及……趕不及回來。”麗房的淚水已經(jīng)迷蒙了雙眼,她希望皇上能趕回來,能逃過劫難。可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已經(jīng)沒人能救她,她就快死了。
當一個人清楚地看到自己快要結束生命的時候,都一定會感到由衷的悲哀。
“小主,不要再喊了,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會聽見。”龔嬤嬤殺了那么多人,還是第一次勸服死者想開些,“鶴頂紅,見血封喉,不會有太多痛苦。你死了之后,我會每年給你燒紙,你安心去吧!”
龔嬤嬤按住她的頭,強行扳開她的嘴,右手向鐵桌上一探,卻撲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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