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他離開后，邢靈和俞夏一起牽著馬，沿著主街找客棧。俞夏問邢靈：“你這三年都去都去哪兒了？”
邢靈笑道：“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反正沒人管我。”
這是個綿裏藏針的笑話。俞夏呼吸一滯，緩了好一陣，才又問：“那你去過禹城嗎？我在那裏。”
邢靈笑道：“我知道。去年回來的時候，普濟庵的師父說您去禹城做官，走之前還給庵裏捐了一筆錢。”
他在這裏沒什么朋友，所以走的時候誰也沒通知，只到普濟庵跟庵裏的師父說了一聲，好讓師傅轉達給邢靈。這樣邢靈若是遇上什么事兒，就可以到虞城找他求助。邢靈從沒去找他，他便默認邢靈不知道這件事兒。可她居然知道。
“那為什么不去找我？”俞夏問。
邢靈誠懇地望著俞夏：“夫子，我能養活自己。雖然不富裕，但也不會餓死。”
俞夏點點頭：“我相信你可以過的很好，我只是替你的安全擔心。到底你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在外面會很吃苦的。”
“除了像你一樣的有錢人，誰在外面不吃苦？”邢靈半開玩笑。
說完她就有些后悔，換溫和的語氣耐心道：“夫子，其實我過的還挺好的，至少比你想象裏的好。至于吃苦，誰不吃苦呢？難道在家裏，找個人嫁了，伺候一家老小，就不吃苦了嗎？同樣是吃苦，我寧愿在吃苦的時候還能看看路邊的風景，好歹自由些。”
在今天以前，俞夏無數次想象他們再見會是怎樣的一種場景，但從來沒想過是話不投機和爭執。原來性情溫和的邢靈不知道哪裏去了，留下的是堅強、敏感、攻擊性高的另一個人。
他知道邢靈這幾年肯定過得不好，怕眼裏露出同情的目光，不敢再看她，低著頭問：“賣房子的錢，如今剩下多少了？”
邢靈說：“應該還夠我用幾年。不過我也沒有只進不出，我有幫人家刺繡，賺一點生活費用。”
俞夏說：“要不你在學堂幫忙吧？老夫子年紀大了，許多事情操勞不過來，確實需要一個幫手。”
這一路都是俞夏在問邢靈，如今邢靈終于問他一個問題：“您們那邊還是沒有女孩子嗎？”
俞夏說：“只有一兩個，跟你那時候是一樣的，基本靠自學。但老夫子比我負責，還額外教她們寫詩、做文章。”
邢靈突然笑起來，是罕見的爽朗的笑。
俞夏更加自慚形穢：“其實，當初我也應該教你的。”
邢靈還在笑著：“我不是笑你，我是在笑我自己。”
“大概是去年吧，我在飯館聽到旁邊那桌在說要找教姑娘讀書的先生，就毛遂自薦，他們問我會什么，我說都會一點，重點給他們背了《大學》。”
“他們夸我一會兒，又讓我寫文章，我可從來沒寫過，就咬著筆桿子，胡亂寫了一篇。我自己也知道不通，趁著他們把文章拿去看時偷偷溜了。”
“但我也沒溜太遠，就在飯館門口，然后聽到他們在那邊點評我的文章，剛開始還說這句用的什么典，那句用的什么典，后來就看出不對勁兒，開始到處找我……”
客棧有許多空閑房間，邢靈問完價格后，割肉要了單間。如果俞夏不在的話，她可能會選擇價格更便宜的通鋪。
俞夏拿出銀子放在柜臺：“要兩間。”
邢靈把銀子拿走，塞到俞夏手裏：“立人學堂不是有很多房子嗎，你住那兒就行了，為什么還要花錢睡客棧。”
俞夏說：“你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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